“這么多面條魚...”徐父蹲在網邊，在里面仔細翻撿著。

徐文彬輕嗯了聲，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那些加吉魚跟青石斑，都是在底下生活，這么拖網很難碰上的。”

“也不賴了，這一網值個二十塊錢嘞。”

徐文彬將網里頭的魚全部捯飭干凈，又將網扔了下去。

骨粉已經用完了，手頭上倒是還剩下些沒放進地籠里的碎蛤肉，可以先扔下去試試。

徐文彬抓起一把餌料，潮濕的麥麩子已經黏成了一團，蛤肉碎塊捏起來還有點粗麻布般的結實感。

餌料團子扔在海面上，傳出“噗”的聲響，一圈圈碎浪不斷蔓延，又歸于平靜。

炒制成棕褐色的麥麩子遇上海水后便膨脹開來，浮在了海面上，蛤肉碎塊裹著發酵后的粘液慢慢向海面下沉去。

徐文彬安靜地靠在船幫上，仔細觀察著海面下的動靜。

不多時，就有兩三條銀白色的沙板魚游動過來，細長的吻部輕輕觸碰懸浮著的麩皮。

沙板魚似乎是在感應著水流的震顫，隨后又擺動著尾巴后撤，在餌料的邊緣劃出半圓的警戒線。

徐文彬沒著急放網，在他的印象中這沙板魚是出了名的謹慎，不試探個幾下，絕不會集群出沒。

可只要是不把這些像斥候一樣的小魚驚著，只需等待一段時間，接下來就會有沙板魚群過來搶食。

又耐心等了會兒，徐文彬便看到那三條沙板魚倏地分出一條，魚尾一擺便向水底下游去，再看不見它的蹤影。

應該是召集魚群去了，徐文彬面露喜色地點點頭，看來這回能撈上來不少。

一條二十厘米的沙板魚能有個半斤重，往往魚群一出現就是上百條。五十斤的魚，在孫高義那能換十五塊錢。

琢磨的這點功夫里，成群的沙板魚已經如一條銀帶子般游了上來，其中那條有三十厘米長的頭魚張口就吞下一片麥麩。

在它的帶頭下，所有沙板魚開始分食著海面上的麥麩。

徐文彬心下一喜，正想將手拋網對著魚群罩下去，卻瞥見一條足有四五十厘米的牙片魚突然竄出。

比起沙板魚苗條的身形，牙片魚的體寬如同盾牌，乍一出現，就撞翻了兩三條躲閃不及的沙板幼魚。

受驚之下，沙板魚群轟然散開，而那牙片魚絲毫沒有搶了別魚地盤的覺悟，大嘴一張，那麥麩粒子和一部分海水就被它吞吃進去。

不多時，又從海底下鉆出十來條牙片魚，其中兩三條牙片魚的嘴里還咬著碎蛤肉。

許是沉下去的蛤肉已經被這些牙片魚搶食殆盡，又瞄中了海面上的麥麩。

感應到牙片魚并未追擊，沙板魚群在頭魚的帶領下，就圍繞在麥麩漂浮的邊緣，追著單獨的粒子啄食。

只是麥麩粒子畢竟有限，這些牙片魚吞吃的效率又不低，很快，海面上連點麩皮都沒剩下。

餌料沒了，十來條牙片魚便盯上了還未散去的沙板魚群，它的游行速度比沙板魚這種梭子型魚類要慢得多，但它們也有辦法。

在徐文彬的注視下，這些牙片魚突然就像吃了毒藥般翻了身子，在水面上一動不動。

沙板魚群感受不到水流的震顫，前頭那兩三條哨兵魚又不怕死地圍了上來，不斷用吻部去觸碰翻了身子的牙片魚。

觸碰了五六條都沒出現什么動靜后，它們徹底放下心來，沙板頭魚便帶領著魚群一擁而上。

牙片魚的誘敵深入自然是成功了的，就在它們突然翻身，張開大嘴想要將游來的沙板魚吞進肚子，卻不料海面上突然罩下一張大網。

徐文彬哈哈一笑，他都沒想到捕個魚還能看一場好戲，既然戲即將殺青，他怎么著也得湊個熱鬧。

一張手拋網下去，幾十尾的沙板魚連帶著十來條牙片魚都被罩在其中。

旁邊的徐父見二小安靜地看著海面，也不敢發出啥動靜，就跟著二小一起靠在船幫上，肚子都靠得有些疼了，不過為這出好戲，倒也值了。

“這些牙片魚真精啊！”

“爹，這話說的，那沙板魚也精呢，都會派哨子先探探路了。”徐文彬一邊將手拋網拉上來，一邊跟老爹聊著，“老話咋說來著，萬事萬物都有靈。”

“這是誰的老話？我咋沒聽你爺說過？”

徐文彬也不搭腔，其實他也不知道這話誰說的。

不過管他呢，只要說得有理，誰說的有啥關系。

漁網放在船板上，徐文彬仔細翻了翻，還真從里面看到了沙板頭魚，除了這條魚王外，網里頭還有不少十五六厘米的幼魚。

徐文彬將這些幼魚全部扔回海里，而那條魚王他又有些糾結。

只這一條一斤左右的魚王，就能在孫高義那換來五毛錢，但老漁民們都有一個習俗，那就是捕到這種特大魚王的時候，都會放生或者祭了海龍王。

這也是因為沒有頭魚的帶領，那些幼魚很難在海底下存活，更不要說壯大族群了。

上輩子徐文彬是不信這個的，但在養老院看過那些滅絕魚類的紀錄片后，他覺得也是該有個長遠發展的意識了。

想明白后，他抓起魚王一揮手，那條魚王就呈拋物線落進了海里。

“爹，這沒毛病吧？”徐文彬笑呵呵朝老爹問道。

“看你在那摸著來摸著去，還以為你想留下呢。”

“俺也是老漁民了，咋能不知道習俗嘞。”徐文彬嘿嘿笑著，將網里剩下的魚都撿到船板上。

直到再一次將刺網拉上來時，興許是那條沙板頭魚長了記性，帶領著幼魚們躲了起來，這次倒是沒再捕撈上一條沙板魚。

牙片魚是撈上來不少，有四五十尾的樣子。相比細小的沙板魚，這些牙片魚最小的也有四十厘米，一條最低都能有個兩斤重，放到孫高義那里又能換上四十塊錢。

遠處一片銅鐘聲接連響起，徐文彬朝村里碼頭的方向看去，只依稀看到點點光亮。

看來時間已經到了三點半，徐文彬拋下最后一把餌料，再收上兩網，他們也就該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