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老婦人的所有話，周載久久無言，良久他才長嘆一聲，開口道：“有母如此，兒果然也是英雄！”

他接過了其中一枚雞子，另一枚則留給老婦人，見對方不肯，周載也只得說道：

“一枚足矣，真君若是知曉你家中之事，定然會庇佑你們。”

“另一枚雞子，你便吃了吧，讓身子硬朗些，哪怕是為了真君也好。”

老婦聞言，這才不再推辭，深深一躬。

辭別對方，周載進入這尚未建成的翊圣真君廟中，便已有數(shù)人在等候他。

這幾人神情虔誠的討論著什么，而最高處，除了還沒修好的真君像，便是寫著“北斗蕩魔翊圣真君”之名的牌位。

見周載前來，他們紛紛作禮。

周載見狀，也一一回禮，隨后向真君牌位叩拜一番后，方才緩緩起身，轉(zhuǎn)過來面對幾人說道：

“將近來情況都說下吧。”

幾人聞言，點點頭，便先后開口道：

“周廟祝，當(dāng)時隨真君一并來到太原的信眾們，如今都已有落腳之處。

即便有殘疾之人，也自發(fā)結(jié)成了互幫互助的關(guān)系，總得來說信眾們現(xiàn)在都適應(yīng)了這邊的生活。

為感念真君將我等救于水火之中，以后每年的亥月丙日，都會慶賀這真君‘降世日’。”

“善。”周載微笑道。

“廟祝，有太原府外的義軍勢力聯(lián)系我們了。”

周載神情平靜：“天下義軍，所謂‘綠林好漢’、打著‘替天行道’旗號為惡者居多，你與他們接觸，定要小心謹(jǐn)慎。”

那人道：“如您所言，那聯(lián)系我們的義軍之人，態(tài)度倨傲，目中無人，剛見面便要見真君……想來，他并不認(rèn)為是真君一人逼退金軍。

他估計覺得，我等不過也是舉著‘真君’旗號的義軍勢力……”

周載皺了皺眉，隨后搖了搖頭：“既然如此，那這義軍便無需繼續(xù)接觸了。”

那人無奈道：

“只是可惜了，若非當(dāng)初隨真君前來的信眾多為老人和孩童，青壯基本都在守城時戰(zhàn)死。

不然定能拉起一支為傳播真君信仰而戰(zhàn)的‘翊圣軍’！”

周載則回道：“無需如此感慨，‘翊圣軍’縱使暫時無法成立，但此事急不得，需要緩緩圖之。”

接著另一人出聲道：

“太原城內(nèi)，有富商前來投效，一些家族雖然仍在舉棋不定，不敢明面支持真君，但卻在錢財和其他方面都多有支持。”

“如此便夠了。”

“這些人尚未見證過真君偉力，信仰較淺，但可以重點關(guān)注其中較為推崇真君者，日后待這些人都歸于真君，可以由其管理。”周載聲音淡淡的說道。

“謹(jǐn)遵廟祝之言。”

“對了，現(xiàn)在信眾們都在傳‘誦真君名可避刀兵’……”這時，又有人遲疑開口。

周載沉默了下，隨后哭笑不得的道：

“這未免太狂熱了。”

“我們是虔信，但不是迷信，迷信要不得。”

……

在無數(shù)看得見，亦或看不見的角落，一股因徐瀾而起的波濤正在積蓄。

在周載及一眾狂信徒的密切組織下，從思想指引到物質(zhì)基礎(chǔ)，以及武裝構(gòu)成，都在迅速形成。

隱約間，一個以徐瀾為中心的無形巨人，自有了骨架后，便開始瘋狂生出血肉、肌膚，自太原而起，緩緩?fù)蚋h處的版圖。

徐瀾對此，雖不知情，可他卻能明顯發(fā)覺自身的數(shù)值正在以遠超過去的速度增長，甚至是“躍升”。

對他來說，只要征服之地、加之征服人心越多，無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畏，還是尊崇、愛戴，都能增長數(shù)值。

以前的他，僅僅是憑借個人力量在這個宋末天下顯圣。

但現(xiàn)在自救下那城中的百姓后，帶著些誤打誤撞的意思，徐瀾的“真君”之名正以一種極為恐怖的速度蔓延著。

也難怪說，傳教那批人，在傳遞信仰上有著無比令人震撼的力量。

而在府衙中，張孝純看著屬官向自己匯報的內(nèi)容，掃過兩眼便放到了一旁。

屬官匯報的內(nèi)容很簡單，便是如今城內(nèi)沸沸揚揚的“翊圣真君逼退金軍”之事。

單論此事，其自然不會上報。

但隨著諸多商賈和家族的投效、支持，即便他們的動作再小心，那涌動的暗流也早已變得洶涌起來，無法忽視。

對于這種直接威脅到朝廷統(tǒng)治的情況，按理來說張孝純是要狠辣處理的。

但……張孝純苦笑了一聲，如今就連他自己都投效了徐瀾，這太原府的知府都已投敵，還怎會處理信仰對方的勢力？

他搖了搖頭，隨后將目光投向桌案上放著的一封密信。

將密信拆開，仔細掃過上面的一行行字，張孝純便不由有些心情沉重。

這密信乃是他在朝中為官的同期所發(fā)，是受了官家的幾分意思，寫信告知他找機會將徐瀾給囚禁起來，隨后帶回朝廷。

而更令他頭皮發(fā)麻的是，密信的尾段則有提到，若是徐瀾反抗，難以囚禁，即便當(dāng)場格殺也可以。

“呼——”張孝純深深吸了一口氣，只感覺腦袋都在發(fā)疼。

前些時日，徐瀾將童貫當(dāng)場斬殺后，便命他直接把太原府中與其相關(guān)的勢力連根拔起。

童貫在太原作威作福那么多年，根深蒂固，一瞬間就將之全部連根拔起顯然不可能。

因此在一些人逃到汴梁后，便將這邊的事告訴了朝廷。

官家得知那本就拒絕過他、“不識好歹”的道兵，竟然敢將他最為崇信的大將童貫斬殺，當(dāng)即暴怒，甚至揚言要派軍來剿殺他。

若說原本官家還以為，徐瀾是想和他玩“三顧茅廬”的戲碼，那么現(xiàn)在童貫的死，便直接讓他對徐瀾動了殺心。

加之前線傳來消息，原本刀鋒直指汴梁的東路金軍不知為何突然撤走。

這便讓趙佶心下大感放松，認(rèn)為此劫已過，而想到這道兵又敢如此忤逆他，不如直接除掉！

張孝純將密信給燒掉，隨后離開府衙，尋到徐瀾后便將此事匯報過去。

聽聞此言，徐瀾卻是沒有生氣，而是笑了出來：“你說，當(dāng)東西兩路軍匯合，再度攻來的時候，趙佶那邊會不會也派大軍來圍剿我們？”

張孝純聞言，卻沒有第一時間否認(rèn)，反而思考起來了這種可能性，

正常的皇帝，自然不會這樣做，但趙佶畢竟是擬人生物，即便做出這種決定，也不是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