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宛如一塊巨大黑色幕布,嚴嚴實實地壓在靈狐山莊之上。屋內,眾人歷經白天的混亂后,各自懷揣著心事,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逐漸沉入夢鄉。
常高飛被牢牢綁在柱子上,起初還不停地掙扎扭動,嘴里咒罵個不停。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力氣漸漸耗盡,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從迷糊中驚醒,周圍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爾傳來風雪呼嘯而過的聲音。他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竟發現捆綁自己的繩子不知何時變得有些松動。常高飛心中一陣竊喜,他咬緊牙關,使出全身力氣,用力扭動身軀。經過一番艱難的折騰,他終于掙脫了束縛。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活動著酸痛無比的手腳,目光望向窗外。此時,暴風雪不知何時已經停歇,外面的世界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月光灑在雪地上,泛著清冷的光,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層冰冷的光芒所籠罩。常高飛心中一動,一個想法在腦海中迅速閃過——逃跑。他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趁著其他人還在熟睡,悄悄離開這個詭異至極的地方,就不用再卷入這可怕的“找兇手”任務,也不用再受其他人的威脅了。
常高飛輕手輕腳地朝著院門走去,一路上高度警惕,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響。當他緩緩打開院門時,一股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像鋒利的刀片劃過臉頰,凍得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然而,眼前出現的景象卻讓他瞬間愣住了。外面并非他想象中的山路,而是一個更為宏大壯觀的靈狐山莊。一片晴空,哪還有先前那番雪景,院子里那棵老柳樹依舊歪歪斜斜地矗立在那里,可周圍的建筑卻比他之前所在的地方更加氣派、更加華麗。
常高飛心中涌起一陣強烈的恐懼,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但背后那刺骨的寒風和眼前清晰可見的一切都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他站在原地,猶豫了好一會兒,心中的貪念卻逐漸戰勝了恐懼。他心想,既然已經來到了這里,說不定是神仙在眷顧自己,給了自己一個機會。于是,他壯著膽子,走進了正廳。
進入正廳后,常高飛的舉動十分奇怪,他似乎對這棟建筑極為熟悉,徑直朝著屏風后面靠里側的一間房奔去,對旁邊其他的房間連看都不看一眼。
那是一間書房,里面并沒有床鋪。房間正中間擺放著一張茶幾和兩張矮凳,除了窗戶那面墻,其余三面墻邊都擺滿了書架。常高飛毫不猶豫地徑直走到最里側的書架前,目光瞬間被上面擺放的一尊玉雕吸引住了。那尊玉雕精美絕倫,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貪欲,雙手緩緩地一寸一寸撫摸著玉雕的每一個細節,眼神中透露出貪婪的光芒,仿佛想要將這美麗的“玉女”據為己有,一點點地將其“蠶食”殆盡。
片刻之后,常高飛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開始四處尋找能夠盛放玉雕的器具。可這里畢竟是書房,又怎么會有能放下這尊近四十厘米高、寬二十厘米、厚十厘米玉雕的東西呢?常高飛滿心無奈,只能戀戀不舍地先退出書房,進入旁邊的房間繼續翻找。
旁邊這間是儲藏室,里面沒有窗戶,顯得有些昏暗。房間里并排擺放著兩個五六層的架子,上面堆滿了茶葉和酒壇,角落里還放著一個巨大的酒缸,那酒缸大得能裝下兩個成年人,只是此刻里面空空如也。
在樓下的兩間房里都沒找到合適的器具,常高飛不禁有些氣急敗壞。他準備前往二樓繼續尋找,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了說話聲。
“老公,感覺好像要下雪了,咱們今冬儲備的蔬菜、糧油還夠嗎?要不要通知村子里送點過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從樓上傳來。
常高飛嚇得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聽出這聲音正是從樓上傳來的。慌亂之中,他急忙收回剛準備踏上樓梯的腳,匆匆躲進了儲藏室,藏在了角落的酒缸里。
“多準備一些吧,我估計今冬的雪會下很久,到時候山下的人可能就上不來了。”緊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常高飛躲在酒缸里,大氣都不敢出,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思緒也變得混亂不堪。
……
次日清晨,一縷微弱的陽光試圖沖破云層的阻礙,艱難地灑在靈狐山莊上。蓋興還沉浸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尖銳刺耳的尖叫聲驚醒。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下子就聽出那是周靈靈和孟婷玉的聲音。他顧不上洗漱,匆忙穿上衣服,便沖出門外。
與此同時,宋成化和張正志也神色慌張地從各自的房間里跑了出來。三人一邊下樓,一邊大聲呼喊:“發生什么事了?”
當他們來到客廳時,只見周靈靈用手緊緊捂著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驚訝地指著原先綁著常高飛的柱子。蓋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常高飛已經不見蹤影,只有那根空蕩蕩的柱子和散落在地上的繩子。
“常高飛不見了!”孟婷玉聲音顫抖地說道,話語中帶著明顯的恐懼。
張正志皺了皺眉頭,立刻提議道:“大家分頭去找找,他肯定沒跑遠。”
蓋興卻有些擔憂,他伸手攔住張正志說:“不行,常高飛現在不知去向,而且他心里肯定充滿怨恨,萬一他設下埋伏偷襲我們,兩個女生和宋老爺子會有危險的。”張正志聽了,覺得蓋興說得很有道理。兩人商量之后,決定讓宋成化、周靈靈和孟婷玉留在客廳,他們兩人則一起去四處搜尋常高飛的下落。
蓋興和張正志從一樓開始,小心翼翼地在正廳里仔細搜尋著。他們找遍了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可依舊沒有找到常高飛的蹤影。最后,兩人累得氣喘吁吁,不得不暫時放棄,返回客廳。
此時,眾人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蓋興和張正志沒辦法,只能再次冒著風雪前往廚房,準備給大家做飯。在做飯的過程中,蓋興心里想著,現在這種復雜的情況,必須要找一個可靠的幫手,而張正志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雖然張正志和其他人一樣,身上還籠罩著許多未解的謎團,但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蓋興判斷他應該不是壞人,即便真是壞人,也絕對不是愚蠢之輩,單這一點就比其他人強多了。于是,蓋興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張正志,看你這模樣,年紀應該有四十好幾了吧?”
“四十有六。”張正志手上忙著生火,隨口回答道。
見張正志回應了自己,蓋興心中暗喜,覺得有戲。他手上切著菜,繼續和張正志套近乎:“哦,這樣啊,那我得喊你一聲張大哥了。先前直接喊你的名字,你可別見怪啊。”說話間,蓋興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著張正志的神態,見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蓋興又看似不經意地說道:“張大哥,你對那封信是怎么看的呢?”
等了片刻,見張正志始終沒有回答,蓋興臉上依舊保持著淡定的神情,像是在自言自語般說道:“雖然我是個歷史人文學者,平時接觸的鬼怪傳說多不勝數,但實際上我并不相信這世上真有神或者鬼。所以我覺得信里的內容完全就是有人故意在嚇唬咱們,甚至這個突然消失的常高飛很有可能就是幫兇。最開始看到信的時候,就屬他反應最大,現在又突然不見了,我看他的嫌疑可不小。你覺得呢?”蓋興說完,停下手中切菜的動作,轉身緊緊盯著張正志。
張正志也明白沒法再繼續沉默下去了,他把手中的柴火一股腦地丟進土灶,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目光注視著蓋興的雙眼,說道:“別跟我兜圈子了,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被張正志看穿了心思,蓋興微微有些尷尬,說道:“行,那我就直說了。張大哥,你、我,還有客廳里的那三位,大家都想找到兇手,獲得豐厚的報酬。但是如果大家一直這樣互相隱瞞,一點有用的信息都不愿意透露,最后的結果只能是誰也別想完成任務!”說到這里,蓋興停頓了一下,眼神瞥了一眼張正志腰間的佩刀,然后接著說道:“所以,我覺得與其這樣毫無進展地耗下去,不如……”
還沒等蓋興把話說完,注意到蓋興視線的張正志就打斷了他,表情嚴肅地看著蓋興說道:“不如你我聯手,逼他們三個老實交代?”
蓋興收起臉上的笑容,語氣變得沉重起來,回答道:“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要不然咱們永遠都別想有什么進展。當然,我也不是說要像對待常高飛那樣,把他們綁起來逼問,只要稍微給他們點壓力就行。”
張正志聽完蓋興的話,陷入了沉思,隨后點了點頭說:“行,我同意。但首先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見張正志同意了,蓋興也很痛快地說:“什么問題?你盡管問吧。”
此時張正志已經重新坐回到土灶前,專注地觀察著里面的火勢,頭也不抬地問道:“你真的不相信鬼神嗎?”
蓋興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一時有些語塞,只能干笑兩聲,權當作回答。
端著做好的飯菜回到正廳后,蓋興和張正志交換了一個眼神,決定逼問其余三人。張正志站起身來,腰間的佩刀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寒光,他冷冷地掃視著眾人,說道:“你們幾個,最好老實交代,到底認不認識劉伶。要是不說實話,不止這頓飯沒得吃,以后也別想再有東西吃。”
周靈靈和孟婷玉被嚇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宋成化也皺起了眉頭,表情顯得十分為難。沉默片刻后,宋成化開口說道:“我認識劉伶。我是山外面的藥材商,早年柳生就是和我做藥材生意,才攢夠了重建靈狐山莊的錢。”
周靈靈和孟婷玉對視了一眼,也小聲說道:“我們是山下隱青村的村民,劉伶下山采購的時候,我們見過她。”
蓋興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三人雖然承認認識劉伶,但眼神中還是隱隱透露出一絲隱瞞的神色。不過,他心里明白不能逼得太緊,只能暫且先這樣。這時,他注意到在周靈靈兩人說自己是隱青村村民時,張正志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蓋興看向張正志,問道:“張大哥,你也認識劉伶吧?”
張正志倒是回答得十分干脆:“認識,我是附近的獵戶,經常上山打獵,偶爾有獵物逃到這邊,所以見過劉伶幾面。”
幾人解釋完之后,都把目光投向了蓋興。蓋興倒是顯得很坦然,他本來就不認識什么劉伶,此時只要不透露自己在山下收到信的內容就好。于是,他語氣平淡地說道:“我不認識劉伶,我來靈狐山莊,只是因為在山下村子收集當地傳說的時候,聽說山上有這么一座建筑,所以就過來看看。”
眾人聽了,明顯都不相信蓋興的話,眼神中充滿了懷疑。但這就是事實,他們不信,蓋興也無可奈何。他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確實不認識劉伶。”
蓋興說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應,將手中的飯菜放到桌上,開始自顧自地吃起來。
張正志見狀,心里也忍不住懷疑蓋興難道真的不認識劉伶。可眼下兩人姑且算是盟友,也不好過分逼迫,只能也坐下吃飯。其他人見此情景,也不敢再多說什么,紛紛開始默默吃飯。
蓋興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可實際上內心充滿了疑惑。山莊里的六個人,除了他自己,其余四人,甚至可能包括已經消失的常高飛都認識劉伶。如果劉伶的死和這五個人都有關系,所以才把他們聚到一起,那為什么又要讓自己也參與進來呢?另外,自己在山下得到隱青神的承諾,和現在這封信又是否存在關聯呢?畢竟,很難想象,一位神會容忍其他神在自己的領地內向其他人許下承諾。
實在想不明白這些問題,蓋興干脆不再瞎琢磨了。他放下碗筷,走到門前。看著外面紛飛的大雪,蓋興突然指著院門,沒頭沒腦地說道:“你們說,有沒有可能,常高飛是出去了呢?”
“什么?”眾人對蓋興的話都感到十分不解,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有些荒唐可笑,蓋興趕忙擺擺手說:“沒事,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