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二哥宋學勝這么說，宋學強稍微有些詫異。

九十年代，桑拿浴的二樓一般有什么服務，宋學強很清楚。

但是他隨即又覺得，能扔掉出租車司機名片的宋學勝，口中說的更舒服，應該不是他想到的那樣。

宋學強還是很有潔癖的，他從來不去找那種提供特殊服務的小姐。

想要睡女人，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穿好浴服，兩個人上了二樓。

立刻有服務員迎了上來，

“兩位貴賓，請問去包間還是去休息廳？”

宋學勝沒有猶豫，

“去大廳就行。”

服務員引領兩個人進了休息大廳，這里燈光昏暗，有十幾排可以調節角度的躺椅。

一些客人或躺或坐，有說話聊天的聲音，也有此起彼伏的打呼嚕聲。

找了個左右無人的位置，兄弟兩人坐下。

服務員一邊幫著調節躺椅，一邊詢問，

“兩位貴賓，是第一次來吧！”

“需要按摩嗎？”

“足底按摩48，全身按摩248。”

“我們這技師手法很好的。”

宋學勝看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

“你們這…我常來。”

“叫兩個按腳的過來吧。”

服務員陪著笑，

“貴賓，有熟悉的技師嗎？”

宋學勝想了想，

“嗯…，給我叫18號過來吧，然后再安排一個給我兄弟，要手法好的。”

服務員點頭答應，

“好的，貴賓，包您滿意！”

“您喝點什么，茶水還是飲料？”

宋學勝沒有猶豫，

“來壺龍井吧！”

服務員離開之后，宋學勝靠近宋學強，壓低聲音，

“我們公司老板帶我和幾個同事來的時候，就是這么答復服務員的。”

“四小，按腳老舒服了！”

“我上次按完，就感覺可解乏了。”

“不過就是有點貴了，不然我都想天天來按！”

“今天二哥讓你享受享受。”

宋學強明白了，二哥帶他上二樓是做足療的。

他放了心，按按腳放松還是可以的。

“二哥，這18號也是你們老板上一次說的？”

宋學勝搖頭，

“不是，上一次老板點的幾號我也記不住了，18號是給我按的腳。”

“按完了以后18號跟我商量，下次再來的時候還點她，我答應了。”

“18號挺不容易的，她爸媽是雙職工，都下崗了。”

“她爸去南方打工，可是好賭一分錢也沒寄回來過。”

“她媽有了病，還有個正上學的弟弟。”

“我尋思來都來了，就照顧照顧她的工作。”

“聽18號說，給客人按腳，她們是有提成的。”

聽二哥這么說，宋學強心中不以為然。

好賭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弟，無助的她，這是夜場女人的套路詞。

雖然做足療的女人和夜場的女人還不一樣，但是套路男人的路數應該也都差不太多。

九十年代，作為重工業城市的沈城，下崗的工人多。

有些沒適應這種經濟轉變的家庭，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確實陷入困苦之中。

18號說的話，能夠引起二哥宋學勝的共鳴，博得同情。

服務員送茶水的時候，兩名女技師也走了過來。

其中一名女技師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紀，面容姣好，身材纖細。

“兩位貴賓好，我是18號技師，不知道誰點的我？”

宋學勝坐直了上身，

“是我啊，上回你給我按的腳，還讓我下次來找你。”

女技師盯著宋學勝仔細看了看，

“哎呀，哥，是你啊！”

“對不起，這廳里太暗了，我一下沒認出來。”

說著就動作熟練的擺好了小凳子，在宋學勝腳前坐了下來，一邊按一邊和宋學勝說話聊天。

18號語氣溫柔，就像是和老朋友說話一樣。

宋學強一聽，就知道她很有經驗，非常清楚怎么和客人聊天。

給宋學強按腳的女技師能有四十多歲了，看客人年紀小，她不怎么說話，只是專心的按腳。

宋學勝看了眼弟弟，叮囑女技師，

“我兄弟頭一次按腳，你別使太大勁。”

宋學強趕緊搖頭，

“沒事，得用勁，不然我不舒服。”

在按腳的過程中，18號技師一直和宋學勝聊著天。

18號再次講到家里情況的時候，宋學勝不住的嘆氣，

“哎，可真不容易啊，不容易！”

對于做足療女人的這種關心，多數男人不過是一種逢場作戲式的搭訕。

可是宋學強了解二哥，宋學勝為人實在，正義感強，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同情。

宋學勝也真的實在，和18號技師什么都講，從個人當兵的經歷，一直說到現在物流公司開車。

宋學強本來要提醒宋學勝不要什么都講，可是又忍住了。

他又不可能天天陪在二哥身邊，提醒了一次，提醒不了二次，三次……

而且就算是18號技師是在為了博得同情，編瞎話，不過是讓二哥多做幾個足療而已，頂多是辦張消費卡。

不過18號全程并沒有提什么辦卡，只是和宋學勝商量，下次再來的時候還點她。

按完了腳，兩名技師離開，宋學強提起茶壺給茶碗里倒了茶，然后遞給宋學勝，

“二哥，謝謝你啊。”

“今天得花不少錢吧！”

宋學勝接過茶碗，

“四小，跟二哥客氣啥！”

“要不是你幫我，二哥就來不了沈城，干不了開大貨的活，也就賺不到錢。”

“要說謝，哥得謝你才對。”

宋學強笑了笑，

“行，那咱哥倆，就誰也別說謝謝的話了。”

說著端起茶碗，

“來，全在茶里。”

宋學勝趕緊擺手，

“四小，別干啊，茶水熱，再燙著。”

哥倆喝了會兒茶，躺下睡了一覺，宋學強睡醒的時候看看傳呼機，已經快半夜了。

這時候宋學勝也醒了，他坐了起來，

“四小，坐了一天車，現在解乏沒有？”

宋學強伸個懶腰，

“二哥，我坐車不累，你咋樣，開了一天車緩過來沒有？”

宋學勝用手敲了敲胸脯，

“你二哥身體杠杠的，就算連著再開幾天也沒事。”

“走，四小，哥帶你去擼點串，然后再回去睡覺。”

兩個人下樓穿好衣服，宋學勝去結賬，宋學強站在門口等他。

一個穿著黑色體恤，牛仔褲的女人從他身旁走過，出了桑拿浴的大門。

宋學強看著女人的背影…覺得有些熟悉。

他仔細想了想，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那位按腳的18號技師，看來她是到點下班了。

宋學勝結完了賬，哥倆出了桑拿浴。

突然一個女人的驚叫聲傳來，宋學勝扭過頭，不禁“咦”了一聲，

“四小，那不是18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