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跟沈霜回到營地的時候，員工們都在閣樓那邊做最后的整理，營地里空蕩蕩的。

沈霜的衣襟已經(jīng)被血染紅了大半，鮮血還在不停地從傷口里往外冒。

燕九抖著手幫她摁住傷口，

“霜霜，別怕，我給你包扎……系統(tǒng)！系統(tǒng)！”

【先止血】

虛擬光屏自動轉換到“藥箱”儲物格界面，吐出一卷止血繃帶。

“燕……九……”沈霜勉強對他笑了笑，“你們……換個老板……吧……我跟……月月……說……”

燕九正在給她止血，急得滿頭大汗，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沒事的，系統(tǒng)給你開了處方，怎么療傷都告訴我了，你先別說話，很快就沒事了。系統(tǒng)，血止不住怎么辦？”

【……】

系統(tǒng)很想哭，但是因為沒有實體，連眼淚都沒法掉。

后臺已經(jīng)給出了結論，這個傷勢，救不了。

搶救也只是走流程，毫無意義，還折磨人。

“系統(tǒng)……跟……月月……說……”

沈霜腦子已經(jīng)轉不過來了，在腦海里不停地對系統(tǒng)重復這句話，嘴巴也忍不住跟著動。

燕九看到她嘴唇嗡動，連忙湊近細聽。

“什么？要跟月月說什么？”

他還沒聽清沈霜的話，就看到虛擬光屏上彈出來一條系統(tǒng)消息。

【宿主：月月（當前位置：江南區(qū)域），正在向你發(fā)送雇傭申請，是否同意變更雇主？】

這條消息還要求限時回復，消息旁邊有個計時條正在不斷縮短。

縮短的速度，跟沈霜健康值下降的速度同步。

與此同時，線下門店的四層閣樓里，謝家父子倆，還有雀兒跟竹生四人，也收到了同樣的通知。

大家原本忙著收拾東西，等沈霜回來，就一塊兒傳送回營地，看到這條詭異的系統(tǒng)通知，紛紛停下手頭的活計。

“什么情況？統(tǒng)兄不是不能脫離霜霜行動的嗎？它從來不會單獨給我們發(fā)消息。”

“為什么突然問我們要不要變更雇主？”

“是不是霜霜姐那邊出了什么狀況？”

他們可傳送的位置不包括閣樓，傳送離開的話，一時半會回不來。

四人一時猶疑不定，不知該走該留。

最后還是謝老爺下了決斷。

“沈姑娘跟燕小哥送人，最多送到堤壩上，這么久沒回來，有可能是遇到緊急狀況回了營地，一時來不及給我們報信。”

“那月月跟沈姑娘關系好，這個更換雇主未必是壞事。咱們不是完全不能同意，但要先知道緣由。風兒，你傳送去沈姑娘那邊看看情況，一炷香內你沒回來，我們就都回營地。”

.

營地里，燕九已經(jīng)徹底失去冷靜，對著虛擬光屏大吼。

“告訴我怎么包扎！這個時候提這些無關緊要的做什么？”

“不是……無關緊要……只有這個辦法……要不然……你們都會變成傻子……咳咳……”

“不換，變成傻子也不換！”

“想想……月月……你傻了……她還要照顧你……”

“她……知道消息……肯定……去找……船隊……算賬……你同意……傳送……去……幫她……”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燕九抱緊她，痛苦得喘不過氣來。

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妹妹，又要讓他失去另一個最重要的人。

“霜霜，你們怎么回營地了？那條通知是……霜霜？”

謝臨風看到沈霜渾身是血，被燕九抱在懷里，一時愣在原地。

“霜霜受傷了？燕九你干嘛不給她包扎？”

沈霜身上一片血紅，謝臨風看不清傷口位置，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她發(fā)現(xiàn)這一點，努力打起精神哄他。

“哈，哈，我，我沒，沒受傷，你先，幫我個忙，同意，換雇主。”

“不是，你沒受傷，那這是誰的血？換雇主對你有什么好處？統(tǒng)兄，你發(fā)的通知，快出來解釋啊。”

謝臨風一句“統(tǒng)兄”，讓系統(tǒng)聽得發(fā)怵。

它都要回歸主系統(tǒng)了，謝臨風跳槽走人，他就成了燕月那邊的問題。

它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跟這家伙對著干，于是言簡意賅地說明情況。

【你們老板重傷，救不了，快死了，你同意變更雇主，才不會因為雇主死亡而失去員工身份，被洗腦成傻子】

“……”

【喂，時間不多了哦。新雇主坐標靠近你爹，你現(xiàn)在同意，還來得及回去給你爹通報消息】

“……胡說八道。”

【？】

“怎么可能救不了。”

【后臺診斷是最準確的……】

“你這庸醫(yī)，我劃了幾道小口子，就慫恿霜霜給我放麻醉散，你的診斷能作數(shù)？”

謝臨風在系統(tǒng)的印象里，就是個巨嬰大少爺，不是要爹哄，就是要老板哄，這個時候應該手足無措，不哭哭啼啼就不錯了。

但他驟然聽到這樣的消息，反應居然很鎮(zhèn)定，甚至比小團隊里公認最靠譜的燕九還鎮(zhèn)定。

“燕九，霜霜交給我，你先同意更換雇主。”

“什么？你也要放棄她？”

“不是。”

謝臨風蹲下查看沈霜的傷勢，時不時看一眼虛擬光屏上的進度條。

危急關頭，他突然變得穩(wěn)重起來，舉止間，甚至隱有謝老爺?shù)娘L范。

“更換雇主只是暫時的，能換過去，就能換回來。你換了雇主，馬上可以傳送回閣樓報信，喊竹生回來，要不然他們還要等一炷香才會回營地，耽誤時間。”

“竹生醫(yī)療技能點最高，比這破系統(tǒng)靠得住。”

“呼……”

燕九深吸一口氣。

想到竹生這段時間到處給人義診，又有沈霜加點，醫(yī)術技能已經(jīng)到9點了，他心里又燃起一絲希望。

“那她就交給你了。”

“嗯，交給我吧。”

燕九不再遲疑，同意了燕月的雇傭請求，把沈霜交給謝臨風，馬上傳送。

就在這一刻，沈霜的健康值剩下5點，掛上“休克”debuff，陷入昏迷，呼吸停止。

謝臨風渾身一顫。

“霜霜，你說好養(yǎng)我一輩子的。”

健康值下滑，降到四點。

“就算變成傻子，我也不要換雇主。”

三點。

“就算要去陰曹地府，我也要從閻王手里把你搶回來。”

健康值剩下兩點，系統(tǒng)都收拾好包袱準備跑了。

.

系統(tǒng)辦公區(qū)類似一個隱形全透明的太空艙，平時就懸在沈霜腦袋上，面前開著密密麻麻的光幕。

它垂頭喪氣，一個個關閉工作標簽。

進貨頁面，聊天界面，任務與獎勵欄，虛擬倉庫界面，建筑圖紙生成界面，人力資源管理界面……

【嗯？】

關閉員工技能列表的時候，它發(fā)現(xiàn)，謝臨風那個問號技能，不見了。

【唉……虧我還覺得那是什么大隱患，啥都還沒弄明白，宿主就……呃？】

不對，不是不見了。

謝臨風的技能又多又雜，一個人的技能數(shù)量比團隊其他員工加起來還要多。系統(tǒng)耐著性子，一項項往后看。

商業(yè)經(jīng)營與管理3點，鑒寶2點，紡織與刺繡1點，凈水裝置制作……

當它發(fā)現(xiàn)，那個問號技能變成什么的時候，瞬間感覺毛骨悚然——

【網(wǎng)購系統(tǒng)程序破解，5點】

它就知道，謝臨風這貨有問題！

要是讓它知道，他的問號技能是這玩意兒，早八百年就申請把這人給抹殺了！

此時，沈霜的健康值只剩最后一點。

系統(tǒng)透過虛擬光屏，跟外面的謝臨風對上視線。

它總覺得，自己的辦公區(qū)域，在這一剎那，被看了個透。

“我看到你了……統(tǒng)兄。”

謝臨風伸手抓向虛擬光屏，竟像夾住一片漂浮的紙屑一樣，輕而易舉把光屏捏到了手里。

系統(tǒng)：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