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南朝舊都古老的青石巷內，老更夫正在巡邏。

“暑氣逼人，謹防熱癥——”

“暑氣逼人，謹防……”

巷道口出現一個提著燈籠，悠悠漫步的身影。

老更夫一見著這人，略顯生疏地停好自行車，下車彎腰拱手。

“謝大人。”

“老陳，最近夜里可有異狀？”

更夫老陳擺手。

“沒有沒有，不缺吃喝，天兒不熱也不冷，也沒有地動，沒有洪水……這些個大災大難啊，總算過去了。咱就盼啊，以后也都太太平平的。”

謝臨遠笑了笑。

“那是，誰都想過太平日子。”

這時，巷道另一側響起腳步聲。

“燕大人今兒也巡街呢。”

老陳回頭招呼一聲。

“我接著打更去，您二位慢聊。”

“老陳，我正要找你。”

燕九叫住更夫。

“打更詞加一句，塑料制品，請勿亂棄。”

鬼市商場開張這么久，老陳當然知道“塑料”是什么。

“好嘞！誒，燕大人，這塑料做的東西不能如其他穢物一般處理，那家里不要的塑料包裝，要如何處置？”

“拿回到鬼市商場，商場會回收。”

“明白，回頭有百姓問起，我就這么解釋。啊，對了，好些天不見月月姑娘，替我向她帶個好兒！”

“……好。”

車轱轆的聲音遠去，燕九才執劍跟謝臨遠并行。

“鬼市怎么回收起塑料包裝來了？”

謝臨遠問道。

“那頭的吩咐？”

燕九看著天邊的一輪明月，正走著神。

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謝臨遠說的“那頭”，指現代位面。

“對，田原的助手江貝貝說，任由百姓亂扔這些現代產物，容易造成環境污染。反正，官府本身也有清運穢污之責，按他們說的辦，倒也不難。”

“看來燕兄去過沈姑娘的營地處。”

謝臨遠點頭。

“可有沈姑娘及阿月的消息？”

“他們有網絡可互通信息，據說霜霜跟阿月最近都在另一個國家活動。江姑娘告訴我，她們在那兒受了些排擠……不過似乎無性命之虞。”

“那就好。”

謝臨遠笑了笑。

“沈姑娘有本事，易招嫉妒罷。雖說兩邊能正常通訊，不過傳個話要過好幾手，終歸不便。我們確認她們平安就夠了，倒不必事無巨細地打聽……說起來，過了這么久，關于監獄里那異常的響動，沈姑娘就沒作什么回應？”

燕九臉色僵了僵，半晌才回答。

“沒有。大概是，因為忙于應對新任務，無暇顧及監獄之事。”

“她丟開不管也是對的。田原不是說她這段時間身子弱，易受感染嗎？那監獄里的動靜不像是人弄出來的，也不知那頭有野獸還是鬼怪，還是遠離妥當。”

“我也是這么想的。”

“燕兄啊。”

謝臨遠的語氣突然變得意味深長。

“商隊走得慢，鬼市的通道口又無人可以交流……這傳話的事兒，總不好去勞煩北境皇帝。我們跟現代位面，尤其是跟沈姑娘聯系，可全靠你在兩個營地之間傳送。”

燕九聞言，勉強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有那么一瞬間，他懷疑，謝臨遠知道了，他沒有如實告知江貝貝，他們通過跨位面通道看到的，監獄工廠的異動。

但謝臨遠似乎只是隨口說這么一句，在這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兩人分開，他都沒再出聲試探。

“族兄，快點，這里。”

路旁一處宅院內，謝臨風從里面打開一條門縫。

“你動作太慢了。”

“急什么？剛才碰上燕兄，總不好當著他的面跟你偷偷碰面。”

“我還以為你碰上誰了呢。燕九而已，自己人，他知道就知道了唄，咱倆又不是在幽會。”

“什么幽會？”

謝臨遠聽得一陣惡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總覺得你在罵我……算了，不跟你計較。我們什么時候動手？聽說霜霜在那邊挨欺負了。”

沈霜現在也不完全是跟古代位面斷了聯系。

她要找自家員工，可以通過客服聊天界面發信息到田原的賬號；

田原的賬號由江貝貝跟李小明輪流看著。他們收到消息，向留守在營地的謝老爺轉述即可。

而唯一能跟沈霜共享傳送坐標的燕九，就成了兩個營地之間的通訊員，來回傳送傳遞通知。

“其實田原他們慣用的是圍脖，霜霜待的地方，更流行那什么推推……好在江貝貝留過學，剛好也有推推賬號。燕兄說，那邊居然有人污蔑她是詐騙犯？豈有此理！”

“急不來……你這段時間低調點，別隨便在跨位面通道口露面，免得又叫那主系統針對。”

“我知道，我爹也讓我別來回奔波，遞消息有燕九……”

謝臨風一陣泄氣。

“可我坐不住啊。霜霜之前掛了那什么急性熱射病的debuff，看上去特別難受，我不想干等，想去幫她的忙。”

謝臨遠覷著謝臨風的表情，冷不丁問道。

“族弟，你跟沈姑娘……就這樣了？”

“啊？要不然呢？還能如何？”

謝臨風鼓起腮幫子。

“她跟燕九都成了親了，她喜歡燕九，燕九也喜歡她。我爹也勸我擺正心態，別再糾結男女之情……”

“她喜歡燕九？”

“她親口說的啊。”

“族弟啊，你跟沈姑娘結識這么久，卻沒有我了解她。”

謝臨遠搖頭。

“你忘了沈姑娘第一次跟你見面的時候，怎么坑的你了？”

“你說她一兩銀子賣我一噴子花露水那事兒……咳，怎么突然提起這茬？”

謝臨風不太好意思。

現在回想，他那時是真的蠢。

沈霜看不上他，可太正常了。

“我想說的是，沈姑娘是個出色的商人，比起情情愛愛，她更關心買賣。”

謝臨遠悠然道。

“對她來說，向燕九表白示愛，也只是買賣的一部分。她不一定是真的喜歡燕九，只是覺得這么做成本最低，最省事兒罷了。”

“嘖，族兄，我知道的，你這人罵人不帶臟字兒。你罵我就算了，可我怎么覺著，你剛剛還說了霜霜的壞話？”

“壞話？這是好話，至少在這一點上，我不如她。”

謝臨遠跟燕九一樣，看向天邊的月亮，幽幽嘆息。

“族弟，你知不知道，‘露娜（Luna）’這個詞，也有月亮的意思？”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族兄，我約你出來，是要討論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別學雀兒竹生那倆小的，在我面前拽洋文。”

“下一步？等沈姑娘她們完成這個任務吧。”

謝臨遠瞇起眼。

“這個任務的獎勵一拿到，我們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