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造訪過燕月藏身的這棟建筑，對建筑結構還有些印象。

在她的記憶里，這里本來應該有一間銀行，她還去樓上的辦公區找過筆。

但現在，本位于銀行地下一層的一大塊空間，已經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環繞四壁，是一個個由水泥墻分隔的格子間，格子間其中一面安著鐵柵欄，透過鐵柵欄可以看到，每個格子間里，都關著一名犯人。

一路上，牢房里的囚犯隔著鐵柵欄觀察她，同時議論紛紛。

“1688還活著？”

“我一直以為那間牢房是空的呢。”

“禁閉室是電子門，停電期間一直沒有打開過，我還以為1688已經餓死在里面了。”

“不餓死也該冷死，她看上去不像是從禁閉室的啊。”

“該不會又是混進來的避難所居民吧？”

囚犯里有男有女，大多數是男性囚犯。

有人看到沈霜的正臉，吹了聲口哨。

“嗨，美人兒，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說，從禁閉室出來的，就算沒死，都瘋了嗎？那個地方對美女有優待？”

“這呆呆傻傻的……你確定沒瘋？”

“嘿嘿，活著出來又怎么樣？這嬌嬌弱弱的樣子，用不了一天，就要被人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安靜！”

獄警抽出腰間的皮鞭，狠狠抽了一下地面。

“禁閉室空出來了，誰再吵，就去關禁閉！”

這句話相當有威懾力。

獄警還沒把話說完，所有囚犯就瞬間安靜下來。

兩個獄警對視一眼，也狐疑地打量起表情呆滯的沈霜。

監獄之前經歷了一波大停電，囚犯跟獄警都死了不少。

他倆是新來的，從來沒見過這個編號1688的犯人。

禁閉室的門是電子鎖，停電期間一直打不開，正如犯人們所言，這么長時間，里面就算關了犯人，也早該餓死了。

典獄長叫他們去開門，他們本來是做好了收尸的準備。

沒想到帶出來一個大活人！

就是，精神看著不太正常……

.

沈霜之所以眼神游離，表情呆滯，其實是忙著看虛擬光屏。

月月：霜霜，你沒挨欺負吧？

霜霜：暫時沒有，你呢，你還在那禁閉室里面？

月月：我已經偷溜出來了，打算找件衣服穿，也拿個獄警或者囚犯的身份。

不管這里是因為什么原因，從銀行被改造成監獄的，監獄這種地方都是封閉式管理，禁止外人入內。

如果不是囚犯或者獄警，也許會被趕走。

一旦離開這座建筑，任務就會立即失敗。

沈霜注意到墻上有一個字母“P”的噴漆。

霜霜：我在牢房區，這里應該是原本銀行的地下停車場。

月月：明白。我先去辦公區探路，有機會就去跟你匯合。

沈霜微微嘆氣。

說好互相照應，到頭來還是要分開行動。

“進去！”

來到一個空置的小格子間前，牢房門打開，押送的獄警照著沈霜的后背重重踢了一腳。

她沒有防備，直接摔了進去，連忙扯住囚服下擺，遮住身上的薄款防彈衣——

跟“防護用具”線上供應鏈的供應商面基之后，對方又給了她另一件升級款，更薄更隱蔽，還跟膚色一致，穿身上不容易讓人看出來。

但接縫處還是要遮一遮。

牢房里面連床都沒有，家具只有靠角落的一個孤零零的馬桶。馬桶本來應該是白色的，經過不知多少人使用過后，變得黑黃交雜，又臟又臭，散發著難聞的怪味。

“哐當”一聲，押送她的兩個獄警重重關上牢房門，但沒有走遠，留在了牢房區，在一個個牢房間來回巡邏。

沈霜悄悄觀察了一會，注意到一個問題。

獄警腰間只掛著皮鞭，手銬，有的帶了匕首尖刀之類的尖銳物防身，但全都沒有佩槍。

而無論怎么看，囚犯人數都是獄警的數倍。

沒有熱武器，人又比囚犯人數少，沈霜不禁納悶：這么點獄警，是怎么看得住監獄里這么多犯人的？

很快，到了午餐時間，看到午飯，沈霜恍然大悟——

怪不得在禁閉室里找到的女尸這么瘦，這些囚犯也都有氣無力的。

原來是餓的！

后面又來了兩個獄警，搬來一個大塑料桶，一個大紙箱。

牢房門一個個被打開，犯人們搖搖晃晃從里面走出來，看著那個大鐵桶，眼冒綠光。

其中兩個看起來壯實一點的囚犯上前，從紙箱里掏出一個個臟兮兮的鷹嘴豆罐頭，打開罐頭把里面的東西往里倒。

系統還以為是什么好吃的，飄過去湊近看，看完就慶幸，自己現在沒有實體。

否則肯定要吐出來。

【噫，那是什么？看起來怎么這么像……】

它自恃身份，死活沒把“大便”這個詞說出來。

“三皇子殿下，你也不看看什么時候了，我們可是在坐牢，還有豆子罐頭吃，伙食還算不錯的。”

再看下去，沈霜才知道，自己高估了這座監獄的條件——

倒了幾罐，就有獄警在塑料桶上放上一個生銹的濾網，罐頭里的豆渣都被隔到了濾網上。

最后分到犯人手里的，只有黃澄澄的罐頭湯。

罐頭開完，犯人們輪流拿起剛剛開完的空罐頭充當飯碗，開始領餐。

一個犯人捧著空罐頭，負責分餐的獄警往里舀一勺湯，又徒手往里灑一撮結塊的面包糠，這就是全部的午飯。

每個犯人往往馬上就會把到手的湯汁全部喝光，然后又把用過的空罐頭隨手扔進紙箱。

下一個犯人看都不看一眼，隨手就從紙箱里拿出一個空罐頭，重復前人的動作，也不管那空罐頭是不是別人用過的。

【嘔——那玩意兒還能公用的嗎？嘔——】

沈霜沒有系統那么嬌氣，輪到她的時候，就伸手打算拿一個空罐頭出來，學著其他囚犯的樣子領一份湯。

當然，那湯里不知道有多少細菌，吃壞了肚子就麻煩了，她沒打算真的喝，而是準備使個障眼法，把罐頭湯變到儲物格里，找機會再倒掉。

剛彎下腰，手腕就被分餐的獄警抓住了。

那獄警的資歷顯然比其他獄警要老，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會，開口問道。

“你是這座監獄里的犯人？”

“是的，長官。”沈霜用英語回答。

“我怎么不記得見過你。”

“她停電期間一直被關在禁閉室里，剛剛放出來。”另一個獄警接口。

“這里關押的都是避難所犯事的居民，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有資格來坐牢的。典獄長吩咐過，混進來的外人，連禁閉室都不配待，一律趕到外面……脫光趕出去。”

“長官，這就是1688，我記得她。”

一個高個子犯人突然道。

“對，1688是個東方美人兒，我們都有印象。”

其他犯人像是反應過來什么，紛紛附和。

犯人們都這么說，那獄警也開始猶疑起來。

難道真的是他記錯了？

稍年輕的獄警們對那名老資格獄警耳語。

“監獄跟避難所的文件丟了很多，身份不好核實啊……”

“其他犯人都這樣說了……”

主要是，監獄里囚犯跟獄警的關系一向緊張。

不管沈霜是不是原本的1688，多出來一個人而已，沒必要為此惹起波瀾。

沈霜很快就知道了，犯人們替她說話是打的什么主意。

她拿到自己那份鷹嘴豆湯之后，還沒聞到味兒呢，就連湯帶罐頭被搶走。

好幾個囚犯圍上來，對她露出獰笑。

“1688，以后，你的食物，全歸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