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里那些陰陽怪氣的彈幕，大多數都是方琳琳安排的。

沈霜注冊這個直播間，用了燕九的居民ID。

方琳琳還以為是哪個無知主播在另辟蹊徑，想通過跟拍這個注定敗北的夕陽紅探險隊博眼球，于是找了一批水軍在直播間點踩罵人，想把這唯一愿意給沈霜隊伍拍攝的主播勸退。

結果，負責直播的雀兒根本沒開彈幕。

“賬號實名信息不是男的嗎？主播怎么是個小女孩？這么多人罵都沒事人似的，沒臉沒皮……”

方琳琳對著電話大罵。

水軍頭子被罵得滿頭大汗。

“應該是那種私人傳媒公司，一個人七個號，每個號由不同的主播管……您都看不到具體實名信息，我們哪兒看得到？這是個新號，上次直播沒人露臉，沒法人肉……”

他們也想找關系壓熱度。

但美食的誘惑太大，從沈霜決定去找醬菜的那一刻起，熱度就徹底壓不下去了。

方琳琳掛斷電話，越想越氣，又另外撥通一個號碼。

“哎，你們看直播了嗎？就是榜單上的那個新人，她在跟拍本來跟你們一個探險隊那幫老家伙……對，你們上次不是從他們那兒搶走好幾罐夏家腌白菜嗎？最新消息，在夏家醬菜鋪老店，那腌菜，原來還有存貨。”

.

方琳琳派人使壞的同時，沈霜留謝家父子倆在大客車上照應，帶上雀兒、竹生跟夏大爺，掰開攔在店鋪外的木板，進入夏家醬菜鋪。

庫房內部，空無一物。

夏大爺失望極了。

“唉，還以為能有剩下的，不成想，還是被搬空了……”

沈霜安慰他：“您這店本來賣的就是吃的，誰路過都想著進來看看還有沒有物資剩下，被搬空太正常了。”

“呵，我知道誰搬走了我的腌菜！不就是那伙……”

“呀，這不是夏大爺。”

一幫穿紅色沖鋒衣的青年闖了進來。

“您剛才想說，是誰搬走了您的腌菜來著？無憑無據的，可不好隨口胡說。這直播呢，不小心污蔑了誰，那可不厚道。要是惹上不該惹的角色……那不更是給自己招麻煩嘛。”

為首的沖鋒衣青年長著笑唇，表情也是笑瞇瞇的，面相溫和，語氣也很友好。

可沈霜第一眼見到這人，就覺得不舒服。

那青年又想跟沈霜握手。

“沈小姐，我是避難所最大的探險隊，豐收探險隊的領隊胡巖，您好您好。”

這支探險隊的大名，沈霜聽到過好幾次。

第一次聽說，是在田原那里。

據他說，“豐收探險隊”是避難所第二大探險隊，后來投靠了那位神秘的古代供貨商，手里有了新鮮糧食，又一躍成為避難所除官方團隊以外，最有權有勢的一股勢力。

第二次，是從鄰居大媽嘴里聽到的。

他們一群老伙計，本來給自家探險隊起的名字，就叫“豐收探險隊”。

后來被一伙小年輕鳩占鵲巢，搶了物資，搶了駐地，連名字也被搶走了。

看來，這個胡巖跟他的隊友，就是騙取了大爺大媽們物資的那伙年輕人。

證據也有，他們身上的沖鋒衣，沈霜在鄰居大媽給她看的老照片里見到過，都是老牌子，連紐扣上縫補的痕跡都一模一樣，明顯是從老人們那里薅來的。

但這伙人抱上了粗大腿，連避難所官方都不敢惹。

沈霜后退兩步，輕輕避過胡巖伸來的右手。

胡巖笑臉一僵，也沒堅持，把手收了回去。

“沈小姐愿意主動照顧避難所的老人，真是人美心善……還是沈小姐這樣細心周到，做事有始有終的人，才適合擔起這樣的擔子，連避難所官方的活兒都給攬走了……”

他在災荒前就是賣老年保健品的，演技極佳，騙走了無數老人的養老銀，無論說什么，都有本事讓自己的話聽上去特別真誠友善。

否則當初也沒法騙得一眾大爺大媽團團轉，連家底兒都給人掏空了。

說這么一通，看似是夸贊沈霜，實則是在給她扣高帽子，搞道德綁架那套。

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沈霜自個兒主動擔了這照顧老人的差事，要是這群老人家有一個出了什么差錯，都要算沈霜頭上唄。

夏大爺也曾經把胡巖當成親兒子似的，他說啥信啥。

現在知道這家伙為人了，見著他就鬧心，卻就怕給沈霜惹上事，不敢跟他鬧起來，拉著沈霜就要走。

竹生卻在路過“夏家醬菜”的招牌時，止住了腳步。

“大爺。”

他指著牌匾。

“這店還沒完全搬空，招牌不還在嘛。這牌匾看著有些年頭了，料子不錯，總歸有些紀念價值，拿走留念不也挺好。”

跟胡巖一伙的幾個年輕人驕橫慣了，一腳踢翻他們架在一旁，原本橫在店門前的幾塊破木板。

“還紀念？那玩意兒都發霉了吧？還不如跟這幾塊爛木一起，拿回去做燃料。當柴火燒著做篝火，還能供咱們吃幾頓燒烤。”

“還料子不錯？這年頭，料子再好也不能吃不是？哈哈哈哈……”

夏大爺對夏家醬菜有很深的感情。

一幫人嚷嚷著要拿他家招牌去燒，終歸還是氣著了，彎下腰連連咳嗽。

老人家氣成這樣，竹生也顧不上拿什么牌匾，跟沈霜一人一邊，把人扶回到開著暖氣的大客車上。

他們往回走的時候，還能聽到胡巖假模假樣訓斥手下的聲音隱隱傳來。

“我說過多少遍了？尊老愛幼，別動不動就對老人冷嘲熱諷的……”

夏大爺更氣了，上了車還在咳，一邊咳一邊拍客車把手。

“咳咳咳，胡巖那小子，慣會演戲！”

“啥，你們碰上胡巖了？”

“那就是個壞種！你們沒被他怎么著吧？”

“直播呢，別說了……”

鄰居大媽阻攔不及，還是讓幾個大爺大媽說了幾句嘴。

沒想到，彈幕里，胡巖的粉絲還挺多。

“豐收探險隊給避難所貢獻了多少物資？一群領避難所救濟糧的，也好意思說人家？”

“胡隊人特別好，對避難所里的弱勢群體都很照顧，有新聞報道為證的好不好？”

“不是老人變壞，只是壞人變老了……”

胡巖在避難所里慣會做人，名聲著實不錯。

但他們跑這趟，不是為了賺名聲來的。

一方面，是為了賣方琳琳人情，給沈霜使絆子。

另一方面，也是知道，這些老人喜歡囤貨，家底也厚實，而且，并非所有人都跟大媽一樣，本身就住在避難所范圍內。

很多老人家是在降溫之初，被其他搜救隊救回去避難所的，離家匆忙，家里還有不少好東西，只是沒能力出來拿。

胡巖等人打的，就是撿漏的主意。

這“夕陽紅探險隊”，敢報名參加經銷商海選，一定有所依仗。

老貨們家里，絕對還有好東西！

大客車在前面跑，他們鬼鬼祟祟開著摩托車，遠遠吊在后面。

然而跟得越久，就越是失望。

彈幕也看不懂沈霜的行駛路線。

“這不是往郊區去了嗎？”

“那兒就一個碼頭，很多電商租了當倉庫用。以前嘛，物資確實多，現在早搬空了，還能有什么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