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茍了，不茍了?！?

雖說修仙界有各種危機。

但危機危機，沒有危險，哪來的機遇？

如果不是青玉軒周邊的這些妖魔，他也不會如此快的修煉到這一步。

江寒搖搖頭，獨自前行，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黑石上，都發出清晰而孤寂的回響，旋即又被無邊的死寂吞沒。

他體內的斬妖之血，此刻并非沸騰的饑渴，而是一種近乎“朝圣”般的悸動與警惕。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黑暗的盡頭，與它產生了源自血脈深處的共鳴。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于不再是純粹的黑暗。

在赤金光暈的邊緣，隱約勾勒出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輪廓。

那是一座……山？

不，并非山巒。

江寒瞳孔微縮，赤金光芒驟然明亮幾分，驅散了更多黑暗。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平滑如鏡的漆黑水域。

但這水，絕非尋常。

它靜止不動，沒有一絲漣漪，如同凝固的黑色水晶，倒映著江寒身上跳動的火焰，卻無法照亮其深處分毫。

水面之下，是無盡的幽邃。

而在水域的中央，矗立著一根……巨柱。

一根通體漆黑、仿佛由整塊未知金屬或礦石雕琢而成的通天巨柱。

柱身粗壯得難以想象，直徑恐怕不下百丈，直插入上方同樣濃稠的黑暗之中，不知其高幾何。

柱體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無數巨大、扭曲、深不見底的爪痕和撞擊凹陷。

那些痕跡古老得難以言喻，帶著一種洪荒蠻荒的慘烈氣息，僅僅是目光觸及，便仿佛能聽到遠古巨獸瀕死的咆哮與絕望的撞擊。

更令人心悸的是，纏繞在這根通天巨柱上的東西。

九條粗壯得如同山嶺般的鎖鏈。

鎖鏈同樣漆黑，材質非金非石，閃爍著冰冷幽暗的光澤。

它們如同九條猙獰的巨蟒，死死纏繞、捆縛著巨柱，每一節鎖環都大如房屋，上面銘刻著無數繁復到極致、早已失傳的古老符文。

這些符文黯淡無光，仿佛耗盡了所有力量，卻依舊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禁錮之力。

鎖鏈的另一端，并非固定在巨柱上，而是深深扎入了下方那片死寂的黑色水域深處。

江寒的目光，順著那九條沒入死水的巨大鎖鏈，緩緩投向水域深處。

赤霄真火的光芒，竭力向下穿透那凝固般的黑水。

十丈…五十丈…百丈…

光芒在濃稠的黑暗與死寂水壓下艱難延伸。

終于，在光芒即將徹底被吞噬的極限之處，江寒看到了。

那是一片更加龐大、更加深邃的陰影，靜靜蟄伏在淵底。

其輪廓模糊不清，只能隱約分辨出如同連綿山巒般的脊背，以及……某種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如同深淵裂口般的結構。

就在江寒目光觸及那片陰影的瞬間。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生命層次最本源的恐怖威壓，如同沉睡的太古星辰驟然蘇醒了一絲意志，猛地從淵底爆發開來。

這股威壓并非妖氣，也非鬼氣，而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純粹、仿佛來自天地初開時的洪荒氣息。

它帶著無盡的蠻荒、冰冷、以及一種被漫長囚禁歲月磨礪出的、足以凍結時空的漠然。

江寒周身燃燒的赤霄真火猛地一暗，如同狂風中的燭火。

他腳下的黑石地面無聲龜裂，體內的純元法力瘋狂運轉，斬妖之血發出尖銳的嗡鳴，才堪堪抵住這股僅僅是無意識散逸出的、跨越了無盡時空的威壓。

與此同時，他識海中的百妖譜，光芒前所未有地熾盛起來，圖鑒瘋狂翻動，最終定格在一頁空白之上。

無數扭曲的水墨線條瘋狂勾勒，試圖描繪出淵底那存在的形象，卻始終無法成形，最終只留下幾個劇烈顫抖、仿佛承受著巨大壓力的古篆：

【逄魷?！?

【沉眠。】

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警醒訊息。

【警告：不可直視！不可驚擾！不可靠近！】

就在百妖譜發出警告的剎那，江寒感到一道“目光”。

一道冰冷、漠然、仿佛穿透了萬古時空、穿透了他肉身與神魂的目光，從淵底那片龐大的陰影深處，無聲無息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沒有情緒。

沒有殺意。

甚至沒有探究。

那是一種……如同人類俯瞰腳下螻蟻般的、純粹的、源自生命層次巨大鴻溝的“存在”本身帶來的凝視。

僅僅是被這道目光掃過，江寒便感到渾身血液幾乎凍結，靈魂深處傳來不堪重負的哀鳴。

他體內的斬妖之血，在這道目光下，竟第一次流露出一絲……源自本能的、微不可查的“敬畏”。

死寂的空間里，忽然響起一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金屬摩擦聲。

“咔…嗒…”

是那九條沒入死水的巨大鎖鏈之一，最靠近淵底陰影的那一截，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仿佛淵底那沉睡的存在，在這萬古孤寂中，因為這意外闖入的渺小生靈，無意識地牽動了束縛它的枷鎖。

這輕微到幾乎不存在的聲響，在這片凝固的死寂中，卻如同驚雷炸響。

江寒瞳孔驟縮，沒有絲毫猶豫，身形瞬間化作一道爆退的赤金流光，朝著來路瘋狂遁去。

速度快到了極致。

直到退出那片死水玄境，重新感受到外圍污濁但熟悉的空氣，身后那冰冷死寂的凝視感才緩緩消散。

江寒不敢回頭，如驚弓之鳥，又跑出去數十里后，沐浴在陽光下。

這才望了一眼黑水澤深處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那根纏繞著九條如山鎖鏈的通天巨柱，那淵底蟄伏的、僅僅一道無意識目光便讓他如墜冰窟的恐怖存在。

還有那一聲輕響的鎖鏈。

他沉默片刻，將目光收回。

那東西，不是現在的他能觸碰的。

百妖譜的警告，史無前例，想來絕非虛言。

江寒低頭，看向伸出的手掌。

此刻正在不住的顫抖。

包括體內流淌的斬妖之血，深處那絲悸動與共鳴，如同烙印，好像再也無法抹去。

“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