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廠的拉板車活計向來微薄。

在煤廠那接拉板車的活計，也就兩元錢一趟，上樓別外加5毛錢，一個月也大概只好的話也只有二百多塊錢。

有的在層樓空間小，擺不下，一般是合著一起買，同樣的費用就不一樣了。

老媽在早餐店工作，同樣辛苦，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去店里忙活，一個月也就掙180塊。

想到這兒，胡軍看向父母，認真地說：“爸，媽，咱家掙錢都不容易，您倆看，咱讓王叔來這兒干四個小時，就給五塊錢吧。”

“這個價也還算合適。這樣既能幫到王叔叔，也不會給咱們自己添太多負擔。”

清晨，天邊才泛起魚肚白，胡建國就已經出門了。

他要先去菜市場買菜，為燒烤攤備齊食材，這是每天的頭等大事。

在買完食材后。

在路過煤站的時候，胡建國就進去找老王，看在不在。

他在煤站里四處張望，卻沒瞧見老王的身影。

就走向門衛室，從兜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門衛老頭，笑著說道：“老哥，抽根煙。”

門衛老頭接過煙，胡建國順勢幫他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根，深吸一口后才開口。

“老哥我來找王大柱，他今天沒來嗎？我找他有點事兒。”

“要是他來了，麻煩您跟他說一聲，讓他今天晚上八點鐘，到中心街廣場那兒找我，我有事兒跟他說下。”

門衛吐了個煙圈，點頭應道：“行嘞，建國，等他來了我一定帶到話。”

“對了建國，聽說你去搞燒烤攤了，行不行”

“是在做，總之比這好點。”胡建國回道。

“行就好，又不是職工，早點離開也好。”

胡建國又謝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煤站。

燒烤攤面前，胡軍正蹲在小馬扎上，用竹簽戳著滋滋冒油的烤面筋，聽爸媽和賣煎餅的夫婦聊最近的菜價。

突然，老王帶著女兒王倩走了過來，運動鞋在青石板路上踩出急促的聲響。

“耽擱一下，倩倩這丫頭也要跟著過來。“

扎著雙馬尾的王倩探出半張臉，聲音像浸了蜜。

“胡叔叔好，阿姨好。“

老王用胳膊肘頂了頂女兒，朝斜眼壞笑的胡軍努努嘴。

“還有你軍哥——“

“叫他干嘛？“

王倩突然跺腳，杏眼瞪得溜圓。

“以前在學校就知道欺負我。“

“唉！你這孩子！“老王揚起巴掌又放下，急得直搓手。

胡軍故意吧唧嘴，油星子濺在胸前，嬉皮笑臉湊過去。

“嘖嘖，倩倩妹子最近又在忙些什么啊？這么些天都沒有見著你。“

“要你管？誰是你妹子！“

王倩氣得要過去打人，卻被胡軍媽媽吳淑珍一把摟住。

“小軍你不要欺負倩倩。”

“來，幫阿姨用開水壺倒點水給你爸。”

胡建國連忙把塑料凳往前推了推，熱水壺在桌上磕出悶響。

“快坐快坐！這會兒沒客人，先歇著！“

王倩“哼”了聲，卻乖乖接過水壺，馬尾辮隨著動作一甩一甩，倒讓滿桌大人憋不住笑出聲來。

王倩握著開水壺的手指節發白，清澈的水流依次漫過杯沿。

最后一杯水滿上時就說道。

“胡叔，吳阿姨，其實我今天來是想退換我爸在這里干活的。“

話音落下，胡軍手里的烤串懸在半空，爸媽對視一眼，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老王手里的紙杯已經被捏得變形。

“我爸白天拉煤已經很辛苦了。“

王倩咬著嘴唇，睫毛上泛起水光。

“再說我這么久一直沒找到工作，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就想給我爸分擔分擔。“

“這怎么行？“

老王急得原地轉圈，褲上還沾著沒拍凈的煤灰。

“你一個女孩子干這活不適合。你不是說只過來看看嗎？“

他慌忙轉頭對胡建國賠笑。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孩子來這么一出。“

“爸，我能行的。“王倩突然往前半步，攥住父親布滿裂口的手，眼淚終于滾落。

“你每天后半夜才能回家，指甲縫里的煤渣怎么洗都洗不干凈...就讓我試試吧，我每天呆在家里，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干點活也好啊。“

她的聲音帶著倔強。

吳淑珍快步上前，將王倩的手放在掌心，指腹輕輕摩挲著女孩單薄的腕骨。

柔聲的說道：“倩倩，既然你想做，就來試試吧，有什么不懂叔叔阿姨教你。“

她眼角的細紋里盛滿笑意，轉頭沖擰著眉頭的王大柱眨眨眼說道。

“我說老王，這孩子這么心疼你，就讓她在這里試試吧，在我們這你擔心什么。“

胡建國把把茶杯放下。

“是啊，老王，孩子懂事，咱們在旁邊盯著，能出啥岔子？“

煙圈從他嘴角飄出來，在暖黃的路燈下打著旋兒。

王大柱喉結上下滾動了半天，終于悶聲嘆出一口氣。

“那好吧，倩倩，你要是覺得累，別硬撐著，跟胡叔和你吳姨說聲。“

他粗糙的手掌懸在女兒頭頂，終究只是虛虛按了按空氣。

“就是嘛！“

“在我們這兒，能有什么問題。”

吳淑珍后退半步，像打量新抽穗的麥苗般上下看著王倩，眼角的笑紋更深了。

“瞧瞧咱們倩倩，真是女大十八變！”

王倩在一旁被盯著，渾身都不自在，臉上通紅。

路燈的光暈籠在女孩身上，把她白皙的臉頰染成蜜色。

一米六七的個子往那兒一站，單薄的肩膀卻挺得筆直，活像春風里剛抽條的小白楊。

隨意挽起的黑發散落幾縷在耳畔，襯得她眉眼愈發靈動，笑起來時，兩排糯米般的牙齒映著炭火，顯得青春靚麗。

胡軍看著眼前的王倩，記憶瞬間被拉回了校園時光。

記憶里的梧桐樹影斑駁，王倩總像自帶聚光燈。

她穿著藍白校服走過操場，發梢掃過微微揚起的裙擺，連帶著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都變得凌亂。

作為公認的校花，她彎腰撿課本時，總有人假裝路過遞鉛筆。

早讀課上，后排男生偷偷傳閱她被風吹起的長發的素描畫。

可胡軍偏不按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