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胡軍望著空蕩蕩的房間，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嘈雜聲。

胡軍的目光突然定格在窗外熙熙攘攘的建材市場，那些蹲在路邊舉著水電工、泥瓦工牌子的零散工人身影，如同一道靈光劃過腦海。

為何不讓當包工頭的舅舅牽頭，組建一支穩定的裝修班底？

胡軍摩挲著下巴反復思量，越琢磨越覺得大有可為。

市面上的裝修工人大多像無根浮萍，蹲在馬路牙子上舉牌等活，項目一結束就得重新日曬雨淋地攬客。

如果能搭建個固定接單平臺，讓工人們有個遮風擋雨的據點——沒活時允許他們自由攬私活，有項目時集中調配，既能保障基本收入，又能維持隊伍流動性。

況且不少材料店本就有推薦工人的慣例，與其讓工人們單打獨斗，不如將他們整合起來，定向為合作材料店提供服務。

說到底，裝修行業的運營模式萬變不離其宗，關鍵就在于如何盤活資源、搭建穩定渠道。

想到這，胡軍眼中燃起興奮的火花，熟練地撥通了村里小賣部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喂？誰呀？”一位大媽問道，聲音里帶著些許日常的慵懶。

“林姨，是我胡軍！”

胡軍趕忙應道。

“哦，小軍啊！你打電話找誰？”林姨一聽是胡軍，語氣瞬間變得親切起來。

“林姨，幫我叫一下我大舅行嗎？我有急事找他。等會兒叫我舅回一下電話，麻煩您了！”

胡軍快速地說道。

“好嘞，你等一下啊！”

林姨應了一聲，電話那頭隨即傳來了嘈雜的聲音，隱約能聽到她呼喊的聲音。

放下電話后，胡軍在院子里來回踱步，內心既期待又忐忑。

十幾分鐘后，手機鈴聲終于響起，迅速的接起電話。

“喂，小軍啊，找舅啥事？”

大舅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大舅！我跟您說個事兒！”

“大舅我現在在外面，發現這邊正在大力發展，到處都是新建的房子，裝修的活肯定少不了。我想著，您能不能組一個專門裝修房子的隊伍出來？我在這邊專門去接活，咱們一起干，您看行不行？”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大舅略帶疑惑地問說道：“你這想法倒是不錯，可你咋突然想干這個了？”

胡軍趕忙解釋道：“大舅，我之前不是來這邊想開燒烤店嘛，但來了這邊之后，發現搞裝修的需求更大。我尋思著，這也是個難得的機會，不能錯過。”

大舅爽朗地笑了起來說道：“這有啥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我干裝修這行都多少年了，組個隊伍還不是小菜一碟！不過，你可得想清楚，找齊了人，這吃住問題可不好解決。”

胡軍胸有成竹地說道：“大舅，這您放心！我在這邊已經搞了一套房子，雖然不算大，但先住著沒問題，咱們可以先試試水。”

大舅卻還是有些擔憂道：“話是這么說，可這么多人的吃喝，開銷可不小，你自己心里要有個數。”

“大舅，我知道！您就放心吧！我心里都盤算過了。這剛開始肯定會遇到些困難，但我相信只要咱們好好干，肯定能做出一番名堂！”胡軍堅定地說道。

大舅聽他這么說，語氣也變得認真起來道：“行！既然你都考慮好了，舅肯定支持你！那你說，什么時候讓我們過去？我好提前安排安排，把人都召集起來。”

胡軍沉思了片刻，說道：“下個星期一吧！還有幾天時間，我先在這邊再轉轉，摸摸情況，到時候您帶著人過來，咱們就正式開工！”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這幾天我就去把人召集起來，提前準備準備工具。你在那邊要是遇到啥問題，隨時給舅打電話！”大舅叮囑道。

掛掉電話后，胡軍站在院子里。

知道換一個行業道路必定充滿艱辛，但有了大舅的支持，對即將開始的事業充滿了信心。

接下來的幾天，他要充分利用時間，為迎接大舅和裝修隊伍的到來做好充足的準備。

晨光微熹，胡軍推開早餐鋪的玻璃門，喉間還殘留著豆漿的暖意。

摩挲著褲兜里的煙盒，在建材市場的街口駐足——前方百米處，工人們蹲坐在斑駁的水泥臺階上，安全帽摞成小山，安全帽下此起彼伏的方言閑談聲像煮沸的水。

胡軍深吸一口冰氣，踩著碎石路走近。

兩個渾身沾著水泥灰的漢子正就著保溫杯分食冷饅頭，黢黑的指節捏著饅頭，褶皺里嵌著洗不凈的污漬。

“大哥，借光問個事。”胡軍的打火機擦出火苗，金黃的光映亮三人交錯的香煙。

“我最近接了批裝修活，想組個靠譜的隊伍。你們這行...”

他頓了頓說道：“是不是有位能說得上話的牽頭人？”

蹲在左邊的漢子歪頭吐了口煙，牙齒被煙熏得發黃說道：“你找老陳頭啊。”

他彈了彈煙灰，目光掃過胡軍嶄新的運動鞋。

“不過想入圈沒那么容易，人家帶的都是跟了五六年的老伙計。”

胡軍把半盒煙塞進漢子掌心。

“實不相瞞，我就想找懂行的前輩帶帶。”

胡軍瞥見兩人虎口處縱橫交錯的疤痕，那是長期握砌刀、擰電鉆留下的勛章。

“我出工價肯定比市面上高，只要活兒漂亮，絕不拖欠。“

巷道里的風裹著鋸末味掠過，兩個漢子對視一眼，沉默的空氣里飄著煙草燃燒的噼啪聲。

左邊的漢子碾滅煙頭，鞋底在地上反復碾了碾，揚起一小團灰。

“不是錢的事兒。”

他粗糙的手指蹭過膝蓋處磨破的工裝布。

“我要是跟你走，往后沒活干的時候喝西北風？在這兒跟著陳老頭，至少有碗飯吃。”

另一個漢子默不作聲，只把煙湊近嘴邊吸了一口。

漢子抬起頭，目光像砂紙般掃過胡軍，語氣帶著幾分警惕的說道：“你張口閉口要組隊伍，可連這行的門道都沒摸清。況且——”

他拖長尾音，喉間發出意味深長的哼笑。

“你個外地來的生面孔，空口白牙的，叫我怎么信你？”

話尾的質問落在水泥地上，濺起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