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軍站在廳中央，望著滿堂歡聲笑語，兩輩子加起來，自己也是從沒有像此時此刻的這般意氣風發。

招待所宴會廳里，暖黃的燈光映著滿桌佳肴，網吧、燒烤攤和溜冰場的員工們擠坐在圓桌上，推杯換盞的喧鬧聲混著飯菜香。

胡軍一家人坐在主桌子上，老爸胡建國解開棉襖扣子，端起白酒杯笑得滿臉通紅。

老媽吳淑珍不停往年輕人碗里夾菜，油漬蹭在圍裙上也渾然不覺。

“小軍，這杯我敬您！”

燒烤店店長李輝端著啤酒站起身，他曾是胡軍的同學，跟著學燒烤手藝。

而如今又把中心街的燒烤店給自己打理。

雖然說是打理得有聲有色，但沒有胡軍教自己，還給了個舞臺讓自由發揮。

“要不是你帶著我入行，我現在還在工地搬磚呢！”說著一仰頭干了半杯，眼眶泛紅。

王猛、王強兄弟倆也舉著搪瓷缸湊過來，里頭兌了白酒和健力寶。

“小軍，叔阿姨來敬你們一杯”

王大柱望著在人群中舉杯暢聊的王猛、王強兄弟臉上不由得笑了。

轉頭看向胡建國說道：“老胡啊，我家還真謝謝你。要不是你帶著他們，這倆混小子指不定還在街上游蕩呢。”

一把握住胡建國的手，語氣里滿是感激。

胡建國哈哈一笑，拍了拍王大柱說道：“老王，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咱們幾十年交情，分什么你我？說不定啊，咱們以后還是親家呢！”說著朝不遠處正在幫吳淑珍端菜的王倩努了努嘴。

王大柱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著熱鬧的場面，故意板起臉調笑道：“老胡，什么親家？我可沒答應呢！想娶我家倩倩，哪有這么容易的！“

胡建國佯裝惱怒，瞪大眼睛道：“嘿！你還敢不承認？”

胡建國湊近壓低聲音說道：“你不答應不打緊的，只要倩倩同意就行了。等哪天我讓小軍把你女兒'拐跑'，看你奈我何！”

“能奈你何，我現在就揍你。”王大柱憋不住笑，伸手推了胡建國一把。

“就你家那小子，油嘴滑舌的，我還怕他把我家倩倩欺負了！“

“喲，老王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胡建國攬過王大柱的肩膀說道：“你看看倩倩，每次見小軍眼睛都發亮。我看啊，你就等著準備嫁妝吧！“

“呸！就會瞎咧咧！”王大柱嘴上反駁，臉上卻笑開了花。

“真要成了，你可得讓小軍好好待倩倩，不然我這老骨頭可饒不了他！“

“放心放心！”胡建國拍著胸脯保證。

“到時候咱們兩家結了親，我讓小軍天天給你烤最香的肉串，頓頓讓你喝最醇的酒！“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笑鬧聲混在宴會廳的歡聲笑語里，越傳越遠。

酒過三巡，氣氛愈發熱鬧。網吧的年輕技術員抱著吉他彈起《甜蜜蜜》。

燒烤師傅即興表演顛勺絕活，肉片在鐵鍋里翻飛，引得陣陣喝彩。

胡建國被員工們推著唱起了樣板戲，跑調的嗓音惹得吳淑珍直拍大腿，笑出了眼淚。

胡軍舉著飲料挨個碰杯，看著滿屋熱熱鬧鬧的景象，心里暖烘烘的。

這些跟著他打拼的人，有的是發小，有的曾是陌生人，如今卻像一家人似的勾肩搭背。

老媽悄悄往他口袋塞了個熱乎的茶葉蛋，老爸則拍著他肩膀道：“兒子呀，明年也要好好干！”

窗外飄起零星雪花，宴會廳里卻暖意融融。

碰杯聲、歡笑聲混著電視里的春晚前奏，在空氣中釀成了最濃的年味。

除夕夜的爆竹聲此起彼伏，黎想攥著紅包推開家門，昏黃的燈光下，奶奶正戴著老花鏡縫補棉鞋。

老人佝僂的脊背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聽見動靜慌忙起身，襖子下擺帶翻了針線筐。

“想子，咋才回來？餃子都溫了好幾遍……”奶奶布滿老年斑的手伸過來，卻在觸到他大衣上的寒氣時猛地縮回去。

“快坐快坐，我給你焐熱乎！”

黎想喉頭發緊，蹲下身握住奶奶冰涼的手，從懷里掏出紅包塞過去。

“奶，您摸摸這是啥？”

老人顫巍巍的指尖剛碰到紅包，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這、這是……”

“是今年的分紅！”黎想笑著把奶奶按回椅子上。

“一萬一千多呢！加上了工資。”

李想瞥見桌上褪色的全家福——照片里爸媽穿著泛白的工服，身后大巴車的車牌還隱約可見。

那年他才十二歲，從此和奶奶相依為命。

奶奶摩挲著紅包上的燙金字，突然抹起眼淚說道：“老天爺開眼，讓你遇著胡老板這么好的人……”

老人轉身從樟木箱底摸出個油紙包，里頭是皺巴巴的零錢。

“你總給我買新衣裳，自己卻連件衣服都舍不得換……”

“奶！”黎想按住奶奶的手。

“我現在掙得多了，往后咱們頓頓吃肉。”

窗外煙花炸開，映得祖孫倆臉上都是喜慶的紅，黎想忽然覺得，這些年扛在肩頭的重擔，終于能卸下幾分了。

深夜的月光透過斑駁的窗欞灑進屋子，黎想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回想起從前混日子的光景，心中滿是感慨。

曾經的自己跟著街頭小混混四處晃蕩，雖說靠著給人“撐場子”勉強混口飯吃，可到手的錢不是用來下館子、泡錄像廳，就是在牌桌上輸個精光。

那些所謂的“兄弟”，一遇到事兒跑得比誰都快，甚至還得提防哪天因為惹是生非被警察找上門。

再看看現在的自己，穿著體面的衣服，兜里揣著厚實的工資和分紅。

網吧里窗明幾凈，雖然夏天的時候有點熱，但胡軍早就想好了對應，沒過多遠就有窗戶，每幾臺電腦的上面都有風扇向窗外吹風。

渾身舒坦，在也不用頂著烈日寒風在街頭瞎混。

也不用一看著穿制服的人就害怕往巷子里躲。

王猛、王強兄弟平日里總攬著他的肩膀稱兄道弟，胡軍更是把他當成得力幫手，大事小情都放心交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