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迎著劉曄詢問的眼神，只是笑了下道：“我叫你子揚吧！”

“這個問題，我暫時不想回答你。”

“我問你一個問題。”

“在如今這亂世，你覺得如果你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你能保住你的家？”

“你們劉家可是漢室宗親，而且，是沒落的那一支。”

“還沒有任何人出仕。”

“說實話，我不覺得你兄長強過你。”

“盛世才用治典。”

“亂世重才。”

“如今就是亂世。”

“在我看來，哪怕奇技淫巧，也好過治理經典。”

“如今，你們這支劉家作為沒落的漢室宗親，一方諸侯看不上。”

“但是，豪強、山賊，他們有沒有可能看上？”

“你們好控制，沒有自己的軍力。”

“將你們掌握在手，至少，他們也有向其他諸侯一較長短的名頭。”

下人臉色有些難看。

這個廬江來的使君，怎么說話這么難聽？

劉曄原本正在處理一塊木頭。

此刻，聽顧青這么說，劉曄停下手中的動作，略作沉吟道：“讓我去做舒縣都尉？我沒有經驗。”

“舒縣縣令是個怎樣的人？”

“我要是去做都尉，我就和他是同僚，怕是他看不慣我。”

顧青指了指自己，笑道：“是我。”

“你也是我向廬江郡郡守和廬江郡都尉推薦的。”

劉曄這才有些詫異地打量了一眼顧青道：“你怎么認識我的？”

“感覺，你比我還要小一些。”

顧青道：“我是比你小，我今年才十八。”

“至于你，我不止知道你，我還知道你有一個好友叫做魯肅，也是很有才華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寫信給你好友魯肅，讓他帶人來舒縣，我也會向郡守推薦讓他做舒縣第二都尉。”

“我也不會強迫他一直做下去。”

“他可以和你一起先和我共事一段時間。”

“你們都覺得我可行，你們就繼續做下去。”

“你們覺得我不行，你們隨時可以走。”

劉曄低下頭，沉默片刻才道：“那行，你等我一會兒，我立馬收拾東西。我先做一段時間，感覺還好，我再給子敬寫信。”

“他來不來，我不敢保證。”

“我也不會保證我會一直做下去。”

“目前而言，你的確不錯。”

“但是，日后如何，我只能見機行事。”

顧青道：“自然。”

“如果你非得證明，我甚至可以給你當即寫一份軍令狀。”

劉曄正要進屋。

聽顧青這么說，劉曄停住腳步，狐疑地看了一眼顧青，卻什么也沒有說，繼續離開。

下人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劉曄進屋。

這二公子，怎么想的？

人家幾句話，就離開了？

得立馬去通知家主和大公子，告知二公子即將離開！

下人飛奔離開。

劉軒質疑地問顧青道：“顧郎，真沒有問題？我怎么感覺他沒有什么本事呢！”

“一個木匠，能有什么本事？”

文稷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說人家？”

“你自己也是個狗屠夫，主上嫌棄過你沒有？”

“我跟著主上這么久，至少目前沒有看到主上看人出錯過。”

“我當初還是個布衣呢，去集市販賣撿來的木柴，就被抓去修筑防御工事。”

“主上一眼就看中了我。”

文稷比劃了一招《春秋刀法》，得意道：“如今，誰敢小瞧我，看我砍不死他？”

就這時，劉曄右肩膀上挎著一個布包裹出來，腰間掛著一把佩劍，風風火火地走了出來道：“走！”

顧青拍了拍劉曄的肩膀。

可以！

麻溜得很。

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他喜歡這樣性格的人。

劉曄帶上房門，跟著顧青一行人直奔城外。

剛剛走到城門口，就聽到后面傳來喊聲道：“子揚！”

劉曄這才停住腳步。

是一個老人和一個中年男人。

顧青之前進入成德縣的時候就見過，就是劉曄的父親劉普和兄長劉渙。

顧青朝兩人恭敬地行了一禮。

兩人在數個部曲的簇擁下策馬來到顧青身前。

劉普和劉渙先后朝顧青回了一禮。

劉普這才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劉曄道：“你去哪兒？你整天鉆研奇技淫巧，你確定你跟著別人走，別人是真心用你？”

顧青沒有解釋。

劉渙也附和道：“弟弟，不要魯莽！如今身處亂世，待在這成德縣才安全！這一年——”

劉渙看了一眼顧青，附耳劉曄耳邊低聲道：“多少人想找我們過去，拉著我們的旗號。他們——”

劉曄看向顧青。

顧青識趣地走遠了一些。

劉曄感激地看了一眼顧青。

還挺尊重人。

絲毫沒有因為自己鉆研奇技淫巧而嫌棄自己。

劉曄對劉普和劉渙道：“父親、兄長，我非去不可。”

“我覺得他有句話說得對。”

“如今身處亂世，我們作為沒落的漢室宗親，沒有一點自保能力。”

“之前那么多人邀請兄長出仕，其中不乏地方豪強。”

“我們雖然貴為漢室宗親，但是，我們沒有軍力，如何抵擋住那些地方豪強？”

“這一年，來的人都還給點面子。”

“可萬一，就有人不給面子呢？”

“到時候動強，我們除了任人宰割，就沒有任何辦法應對。”

“雖然此次招募我的，只是廬江郡一個郡守。”

“但是——”

劉曄看了一眼遠處背對著自己的顧青道：“我相信，這是一個值得合作的同僚。”

“我，如果真死了，你們也無需為我祭奠，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反正這些年，我鉆研奇技淫巧，父親你也看不慣我。”

劉普氣得揚起手就要打過去。

他雖然看不慣這次子鉆研奇技淫巧，但是那可不是因為討厭他。

相反，他一直覺得這次子比長子更有前途。

這次子，在八年前，只有十三歲的時候，就能獨自設計斬殺自己的寵信部曲！

這次子要是能夠鉆心讀書，以自己家漢室宗親的背景，出將入相都不是個難事！

可偏偏他卻要背道而馳，選擇鉆研奇技淫巧這種不入流的東西。

自己要懲戒他，讓他吃點苦頭，才讓他單獨住在外面，故意不來看他，讓他發憤圖強。

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這么想自己的！

劉曄見劉普要打過來，也不躲，而是梗著脖子道：“我一定走的。”

劉渙忙抱住劉普的胳膊，直接跪了下去道：“父親，弟弟雖然弱冠了，但是，還是個孩子，心智不成熟。”

“他真要去，就讓他去闖闖，吃點苦頭。”

“切莫再打他了。”

“他也不小了，要面子的。”

“你這一巴掌下去，他怕是再也不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