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跟著劉軒來到劉蘭芝的家里。

劉蘭芝的家里早已經忙碌開來了。

劉蘭芝的嫂子黃氏在鹵狗肉。

而母親張氏則帶著劉軒唯一的兒子在門口迎接。

劉軒一邊引著顧青進去，一邊問張氏道：“阿母，妹妹呢？”

張氏看了一眼顧青，笑道：“蘭芝聽說你要去找顧郎來，去房間里挑選衣服了。”

劉軒哈哈笑了一聲，看向顧青道：“顧郎，我們家蘭芝對你可是真上心。”

顧青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劉軒。

若說之前他還對劉軒一家這般客氣有些不明所以，單純地以為自己是個縣令，他們一家作為百姓，對自己有敬畏之心的話。

那這近一年來的時間，他還不知道，那就是榆木腦袋了。

這近一年來的時間，他見過不少次劉蘭芝。

少女的害羞又主動，讓他也有些無法拒絕。

一行人進入屋子坐下沒有多久，就看到劉蘭芝換了一身淡綠色的長裙，脖子上圍著一條雪白的狐貍皮圍脖，抱著箜篌走了出來。

張氏很是滿意自己女兒這幅打扮，笑得合不攏嘴，對顧青道：“顧郎，我們家蘭芝怎么樣？”

顧青忙點頭道：“很好看。”

張氏臉上堆積著笑容道：“那是。”

劉軒招呼劉蘭芝來到顧青身邊。

劉蘭芝跪坐在顧青旁邊的支踵上，俏臉含著一絲紅暈，問道：“顧郎，之前你哼的曲子，我這段時間和黃先生一起試著演奏出來，要不要聽聽？”

顧青沖劉蘭芝笑道：“好！”

劉蘭芝深呼吸了口氣，雙手纖細修長的手指這才在箜篌的琴弦上輕輕撥動起來。

聽著這熟悉的韻律，顧青閉上眼睛，差點掉下淚來。

穿越過來一年多的時間了。

卻沒有想到，今天竟然能夠聽到曾經熟悉的音樂！

這一年多的時間里，顧青都開始漸漸遺忘穿越前的生活。

很多時候，午夜夢回，他都在反思，究竟是自己穿越了？還是自己夢醒了，以前的只是一場夢境？

這箜篌的琴聲，才讓他確信，穿越以前的生活是那般真切的存在過。

一直到劉蘭芝彈奏完一首，顧青才睜開眼睛，長長嘆了口氣。

穿越是真。

只是，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劉蘭芝看著顧青側臉憂傷的神色，心里有些不忍，就要安慰兩句，卻見母親張氏突然開口，訕訕道：“那個，顧郎。”

顧青清醒過來，沖張氏笑道：“老夫人有話盡管說。”

張氏和劉軒互相對視了一眼。

張氏對顧青道：“那什么，顧郎，你手底下，還缺不缺人？”

顧青疑惑地看向張氏和劉軒。

劉軒撓了撓臉，不敢和顧青對視。

倒是張氏繼續道：“是這樣的，我們家軒兒，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馬上三旬了。”

“書中有云，三十而立。”

“我們家軒兒卻一直只是個狗屠夫。”

“雖然也不愁吃不愁穿，但是，終究擺不上臺面。”

“男子漢大丈夫，誰又不希望能夠建功立業呢？”

“但是，這世道，非世家大族子弟，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看了一眼顧青身旁的劉蘭芝，張氏陪笑道：“那個，顧郎和蘭芝，郎情妾意。”

“蘭芝過兩個月及笄之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總得幫襯一些，你說是不是？”

劉蘭芝小臉有些發白，低下頭，不敢看顧青。

她沒有想過這事。

更不知道今天阿兄找顧青過來，是為了這事。

之前明明說的是，找顧青過來是詢問及笄要準備的事宜。

早知道是這事，她都不會這般盛裝打扮。

自己今天這般做了，不知道顧青會不會由此嫌棄自己？

顧青掃了一眼張氏和劉軒，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劉蘭芝。

果然，之前自己的感覺不會有錯。

這一家人對自己的熱情，是沖著這點事來的。

目光略過端著一大盤鹵狗肉，站在大廳門檻處不敢進來的劉蘭芝嫂嫂黃氏身上，迎著對方期待而緊張的神情，顧青略作猶豫，對張氏、劉軒和劉蘭芝道：“人，是缺的。”

“我也可以給機會。”

“只是，如今亂世，想要建功立業，危險重重。”

“一將成名萬骨枯。”

“真出了事，到時候，我可能沒有辦法分心照顧。”

“這樣一輩子平平淡淡，難道不好？”

這次張氏還沒有開口，劉軒忙道：“顧郎，我得給我兒子爭取一個未來。”

“我是狗屠夫，如果我沒有提升，我的兒子將來也只能是狗屠夫。”

“我知道，你可能打心眼里瞧不起我，竟然利用妹妹來做這事——”

劉蘭芝小手緊拽著裙擺。

劉軒繼續道：“可我，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

“這個世道，我除了寄希望于顧郎你，我自己是沒有盼頭了。”

“我讀書不多，但是，我也知道，亂世之中，建功立業都是一起的。”

“高祖皇帝創業前，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也都那個樣子。”

“可是，高祖皇帝創業成功了，你能說他那些狐朋狗友沒有功勞？”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顧郎，蘭芝及笄了，我們就是親戚了。”

“不說我劉軒有多大本事，但是，我可以摸著胸口說，就算讓我死，你也可以放心，我劉軒不會背叛你。”

“你說呢？”

劉蘭芝咬著紅唇，有些惱怒地瞟了一眼自己兄長。

顧青看著劉軒一臉激動的模樣，略作猶豫，嘆了口氣道：“行。”

“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沒有問題。”

“我知道你有點力氣，也懂點拳腳功夫，這樣，你就暫時跟在我身邊做個親衛？”

劉軒忙行禮道：“主上！”

顧青：“......你還是叫顧郎好些。”

劉軒哈哈笑道：“是了是了！你和蘭芝成了之后，我們就是親戚，叫主上有些生份了。”

朝門口站著的妻子黃氏招了招手，劉軒興奮道：“夫人，趕緊的，給顧郎上菜！”

“從今天開始，我劉軒也是有機會封侯的人了。”

“等我給我們家孩子拼個未來出來！”

母親張氏不斷點頭。

顧青看著張氏和劉軒母子這等高興的模樣，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到了一句古詩：“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可細想，在這漢末，于底層百姓而言，興許，哪怕注定滅亡，可有一個希望總好過毫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