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見馮芳陰沉著臉，忙低下頭快步離開。

回到營地，士兵告知運糧官發生的一切。

運糧官立馬派人找來顧青，告知馮芳的話。

顧青嘆息了口氣。

他不是小氣的人。

如果馮芳沒有馮峰這個兒子，哪怕之前馮芳攆他走，現在馮芳后悔了，他都可以忍忍。

問題是，馮芳這個兒子，就是個眼高手低的害人精。

留在武平縣的話，要面對曹操，太危險了。

這要是還有一個拖后腿的在，他怕自己死在這里。

為了自身小命著想，雖然有些不舍，還是只能離開。

想到這，顧青謝絕了馮芳的好意。

從運糧官這里得到十日余糧，第二天天還沒亮，顧青便帶著許褚、文稷等本部五百人直接南下。

經過日夜兼程，回到壽春的時候，已經是正月十五了。

壽春一片熱鬧。

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不少人。

在漢末，正月十五也叫元宵，是漢文帝平定呂氏之亂，為了慶祝而設定的節日。

顧青讓文稷帶著本部五百人在城門口等待，他則帶著許褚等人進城。

剛剛趕到城門口，向守衛遞上主簿閻象的征調文書時，就見到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快步走過來。

朝著顧青行了一禮，青年男子道：“敢問郎君可是舒縣縣令顧青？”

顧青點了點頭，疑惑地看向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從袖子里掏出一份路引，遞給顧青，笑道：“吾乃舒縣功曹掾焦軒，表字仲卿，奉主簿閻公之命，特意前來迎接顧縣令前往城內。”

顧青看了一眼路引。

和這焦仲卿的話對的上。

顧青就要將路引遞回去。

下一刻，顧青神色有些古怪地打量了一眼焦仲卿。

焦軒，表字仲卿？

焦仲卿？

廬江郡人？

建安年間。

他想到了曾經讀書的時候學過的一篇課文《孔雀東南飛》。

里面的男主人公似乎就叫做焦仲卿。

而如今是興平二年，距離建安年號也就一兩年的事情。

焦仲卿迎著顧青打量的視線，忙低下頭，神情有些窘迫道：“縣令，吾可是有何不妥？”

顧青這才回過神來，笑道：“沒事，只是覺得功曹掾你有些眼熟。”

焦仲卿松了口氣，陪笑道：“原來如此。”

“我焦家在舒縣也算是書香門第。”

“從祖父開始，就為舒縣縣令做事。”

“一直到我這一輩。”

“在舒縣的話，我們焦家還是有些名聲的。”

“可能，縣令見過我爹爹。”

焦仲卿說這些話的時候，滿是驕傲。

顧青點了點頭。

和課文上的內容對得上。

他記得這篇課文里，焦仲卿和劉蘭芝約定殉情的時候，焦仲卿老母親說過：““汝是大家子，仕宦于臺閣。”

顧青搖了搖頭。

他當初讀書的時候，被這男主人公焦仲卿氣得夠嗆。

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可現在，他多少能夠理解了。

在漢末，世家大族子弟也不是那么好過的。

漢朝以孝治天下。

世家大族子弟，對孝道更是奉行。

生長在世家大族里，子女就得對長輩言聽計從，否則，要被戳脊梁骨的。

不過，顧青沒有說什么。

他現在自身都顧不上，哪里還能去管這焦仲卿的事情？

城門守衛見焦仲卿這般說，都不敢檢查顧青的征調文書，忙放顧青進去。

焦仲卿則在前面帶路。

一行人進入城中，直接來到州牧府邸門口。

這是顧青第二次來這里了。

他的神色頗為復雜。

自己也算是晉升得比較快的了。

大半年轉了個身，就從馮芳麾下的功曹掾提升到了舒縣縣令。

焦仲卿讓顧青在門口等著，他則快步進入州牧府邸。

沒有多久，他就出來了，招呼顧青進去。

顧青留下許褚等人在外面，跟著焦仲卿直接進入州牧府邸。

剛剛進去沒多久，就看到袁術和軍師劉馥等人正坐在案幾前，喝著茶水，吃著糕點。

在他們面前，一個個身材豐腴，長相妖嬈的舞女正在跳著舞。

焦仲卿帶著顧青從這些舞女邊上繞了過去，進入側廳。

那里，主簿閻象正在和幾個官員吩咐什么。

見焦仲卿帶著顧青過來，主簿閻象朝幾個官員擺了擺手。

幾個官員退了出去。

閻象這才朝顧青招了招手。

焦仲卿則退出側廳。

整個側廳就剩下閻象和顧青。

閻象示意顧青在他下方左側的案幾前坐下，這才問道：“武平縣那里最近怎么樣？”

顧青老實道：“曹操在三朝當天率軍佯攻，另外派細作秦邵游說陳相，被我方發現，斬殺了秦邵，解了危機。”

閻象微笑點頭道：“你一個門下參軍，還能知道戰況這么詳細，足可見馮將軍對你多為看重。”

顧青訕訕笑了笑。

這些，和馮芳沒有關系。

事實上，馮芳之前受他次子馮峰的影響，對自己不聞不問的。

閻象看了一眼顧青的臉色，暗暗嘆息了口氣。

馮芳給他的信里，對顧青多有夸贊，但是，卻央求他將顧青調走。

這顧青真被馮芳看重，馮芳怎么可能放人？

這也就是說，這顧青雖然年紀輕輕，很有才華，可因為出身的問題，無法融入官場當中。

其實也難怪，主公袁術作為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子，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是世家大族的精銳子弟。

這些人，怎么可能看得上眼前這個出身農夫府邸少年郎呢？

閻象想到孫策。

這顧青和孫策，境遇有些相似。

好在這顧青性情和孫策不同。

孫策繼承了他亡父孫堅的狂暴和嗜血。

而顧青性情很是柔和。

想到這，閻象柔聲道：“你雖有才華，但是出身卑微，不被世家子弟所容納。”

“因此，你更要戒驕戒躁。”

“某些人可能仗著能耐肆意一些，還能在主公麾下活下去。”

“你的話，如果行為不檢，很可能遭受攻訐。”

“輕則受罰，重則丟掉小命。”

顧青有些詫異地看向閻象。

沒有想到，這閻象身為袁術最為信任的臣子之一，竟然還會對自己說出這番話。

顧青忙行禮道：“閻公教訓的極是。”

“不過，也請閻公放心。”

“顧青沒有任何抱怨。”

“如今亂世，顧青能夠得到機會出仕，保住小命，還能供養妻兒，顧青已經很滿意了。”

閻象看著顧青這般模樣，欣慰地笑了下道：“之前我初次見你，你這般年少，有才華，卻能在雷薄麾下安心做事，我就知道你非常人。”

“按捺下躁動的心，穩扎穩打，該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

“只要你真正有能耐，遲早有一天，我會想辦法讓你站到主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