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

鹿喬本來氣沖沖要遁走，這會兒安靜下來盯著行李箱出神。

宋重遠的意思很好明白。

君盛畢竟人多，難免有些人坐不住，這個時候讓她和陸子妄爭，一來是表明有自己人，二來哪怕最壞的情況發生，宋琰年醒不過來……

她和陸子妄不論誰上，至少從輿論方面要壓得住。

這確實是讓他們‘好好準備’，好好‘裝’。

“?。?！氣死我了。”

事是這么個事兒，鹿喬狠捶了幾下床，總感覺被宋重遠這小老頭耍了。

她啪一下合上箱子，地板踩得咚咚的去客廳。

不能讓陸子妄和宋琰年待在一起，她敢肯定他心思不純，沒有誰家助理這么在意老板的。

結果客廳哪兒還有人。

只有個空輪椅。

鹿喬又跑上樓梯，尋到唯一鎖住的臥室敲門，“陸子妄開門，我知道你在?！?

腳步聲靠近，陸子妄慵懶斜靠在門框挑眉。

“有事？”

什么叫有事？鹿喬沖進屋里，指著床上的人嗤笑：“你有病??？你把這家主人放客臥？”

陸子妄徑直走回書桌坐下，握著鋼筆寫字，這會兒沒戴眼鏡，穿著休閑衛衣，額角碎發隨意散著，像個寫作業的學生。

鹿喬看愣了，聽到他淡聲回：“我問過，你沒開門?！?

“……”

有嗎？鹿喬努力回想，高月走之前倒是敲過門勸她好好想想。

之后……她又不是聾。

“你什么時候問的？”鹿喬半瞇著眼睛質疑。

陸子妄拿起手機，幽幽轉過頭：“信息。”

“……你真有病?！?

鹿喬簡直被他氣笑，無話可說，“我和阿琰是領了證的夫妻，他跟我睡主臥?！?

鋼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沒停。

陸子妄低低‘嗯’了聲，眼尾翹起微小的弧度，“可以?！?

本來要拍攝，他也不可能讓宋琰年住側臥。

他答應得痛快，鹿喬還驚訝了半晌，掀開被子的瞬間傻了，咬牙快把某人的后背盯穿。

憑什么他弄過來的人，要讓她搬回去？

他就是在整她。

“陸子妄?！甭箚讨逼鹕?，語氣篤定：“你扶回去?！?

兩人就這么一站一立，安靜對視著，眼底風起云涌。

良久，陸子妄面無表情走到床邊攙宋琰年的胳膊，毫不費力就把人移了下來。

鹿喬看他離開，目光這才移到桌上的黑色筆記本，心下一動。

看一眼應該來得及。

她剛打開，一張紙片滑落在地，鹿喬瞥著門外的動靜，俯身去撿，看清是一張照片。

一只手卻先她一步，拿起時還翻轉了面。

鹿喬心虛，對上陸子妄冷了幾分的目光，一時啞然。

陸子妄取走她手里的本子，把照片夾回原處，沒有再看她，只是掌心壓著本子久久沒有移開。

“你可以離開了?！?

鹿喬走到門口，掙扎過后還是問：“這照片……”

“這照片怎么了？”

陸子妄語氣突然尖銳，他大步邁到鹿喬面前，勾唇似質問又像嘲諷，“鹿喬你是真忘了啊，我們曾經的事。”

這話太模糊，摻雜著說不清的曖昧，鹿喬心驚肉跳。

宕機的腦子想不到措詞，最后只是干巴巴說：“你知道的，我兩年前墜海失憶過。”

墜海，因為和宋琰年吵架要去撿掉落的戒指。

浪潮太大讓她撞到了頭。

宋琰年滿含愧疚守了她三天，陸子妄一清二楚。

眼前精致的眉眼布滿迷惘，似乎因為回想陷入掙扎和痛苦，陸子妄一下子沒了火氣，但語氣依舊不太輕松。

“鹿喬，沒什么好想的，不知道更好。”

說完就關了門。

鹿喬立馬回了房，鎖門，從床頭柜拿出本藍色燙紋本子。

下意識看了眼床上的人，直接坐在地毯上翻了起來。

日記停在墜海前。

2023.5.18

我們……一切都變了，阿琰根本不明白，他想要的不是愧疚。

阿琰對他太好了，這不對。

說點什么……

算了，阿琰說要帶我去海邊，回來再說吧。

鹿喬快速地往前翻，看到關于陸子妄的描述與之前有明顯區別的地方。

2020.3.4

我和阿琰在一起了。

?。?！瘋了！

為什么？好多血？！他走掉了。

……

阿琰，我們不該讓他走的。

鹿喬每個字都反復讀過，她之前看的時候想錯了，關于陸子妄的所有字眼好像都彌漫著掙扎不解，隱隱纏繞著悲傷。

她看得出來，三人以前很要好，而如今鹿喬和陸子妄確實很疏離。

有些荒謬，因為這個‘在一起’后才發生轉折，她真猜測過陸子妄喜歡宋琰年。

可今天那張照片讓她有些崩潰，鹿喬穿著校服笑得很開心，而角落里陸子妄正看著她。

妥妥的校園暗戀模板。

她合上日記本，覺得腦子要燒掉了。

橘黃的霞光探進屋內，染上發絲時，床邊的人抱著腿輕輕蜷縮，溢出聲嗚咽。

“姐姐，真相是什么？你到底在哪？”

……

第二天，鹿喬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她撐著床起身，腰酸背痛的，開門只看到消失在樓梯口的一抹衣角。

洗漱時腦袋昏昏沉沉，淡淡的油香味縈繞在鼻尖，從昨天中午就沒吃飯的肚子瘋狂叫囂，于是她簡單撲粉遮住眼下青黑就下了樓。

陸子妄穿著灰色家居服，頭發還冒著水汽，正端著早飯往桌子上放。

剛抽開椅子，鹿喬就溜煙竄了過去。

“鹿喬?！编硢“l沉。

鹿喬充耳不聞，夾著雞蛋就往嘴里送，饜足地閉眼。

陸子妄無語轉身要回廚房。

門鈴響了。

“我去。”鹿喬高興，搶著去開門。

先看到不是人，而是方形攝像機，就對著她的臉。

她人傻了。

“……開著嗎？”鹿喬沾油的嘴角微微抽動，生無可戀看著一群黑色T恤人。

這要是播出去，高月會念叨她一個禮拜。

為首的穿著工裝外套的人，鹿喬認出來了，是知名導演辛路，電影轉綜藝，都是標桿的存在。

感覺到鹿喬的窘迫，他不茍言笑的表情里閃過絲得逞的意味，清著嗓子伸手：“放心還沒開機，很高興見面，我是辛路。”

“辛導好，我是鹿喬。”

鹿喬下意識伸手，又縮回，手忙腳亂的，一只手從側邊遞了張紙給她。

“辛導好。”陸子妄從容打招呼，“先進來吧?！?

辛路點頭，隨意掃了一圈陳設，不好意思道：“打擾你們吃飯了，現在讓工作人員架機位方便嗎？宋總在……”

鹿喬剛要開口，被陸子妄聲音壓掉。

“方便的，宋總在主臥。”他轉頭沖鹿喬說：“你先吃飯?！?

“對對?！毙谅诽质疽猓骸澳銈兌枷瘸燥?，我順便先講下規則，臥室可以最后安機位?！?

他這么說，鹿喬也就攥著紙巾落座。

飯桌上，鹿喬吃得拘謹，畢竟對面是大導演啊。

側眼一瞥，陸子妄卻優雅吃著，沒有絲毫不自在，鹿喬緊繃的心莫名感到無力。

等等，這人什么時候煎的蛋？

辛路反倒喜歡他們的反應，綜藝嘛就要真實自然的狀態。

“那我先說下咱們的規則，全天候直播，不便拍攝時可以遮擋鏡頭?！?

“10天連著拍，原則上是不能外出的?！?

“外出超半天要申請停播，但如果一個人想暫停錄制，那么需要你的室友都同意?！?

“等等。”鹿喬舉手。

外出申請暫?？梢岳斫?，“室友……怎么同意？”

對，她是說宋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