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燈光刺得祁顏眼睛發痛。手術已經進行了三個小時，每一次手術室門開合都讓她的心臟停跳一拍。她機械地翻動著從新科制藥帶回的證據，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祁醫生。“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抬頭看去，是程望的搭檔，楊警官。“你去休息會兒吧，我在這守著。“
祁顏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證據文件邊緣：“我得等他出來。“
楊警官嘆了口氣，遞給她一杯咖啡：“程隊很頑強，他會挺過來的。“
祁顏接過咖啡，熱氣氤氳中仿佛又看到程望擋在她面前的身影，鮮血從他腹部的傷口汩汩流出...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主刀醫生走出來，口罩垂在一側。祁顏立刻站起來，雙腿因久坐而發麻。
“子彈取出來了，但傷到了肝右葉，失血嚴重。“醫生的表情凝重，“現在送ICU，接下來48小時是關鍵期。“
“我能見他嗎？“祁顏的聲音嘶啞。
醫生猶豫了一下：“五分鐘。他還在昏迷中。“
ICU的玻璃窗外，祁顏凝視著病床上的程望。各種管子和儀器連接在他身上，呼吸機的節奏聲成了唯一的聲響。他看起來那么蒼白，那么脆弱，與平日活力四射的形象判若兩人。
護士允許她短暫進入。祁顏輕輕握住程望的手，那只總是溫暖有力的大手此刻冰涼而無力。
“你必須活下來。“她低聲說，聲音顫抖，“我還有很多話沒告訴你...“
監護儀上的心電波平穩地跳動著，沒有任何反應。祁顏深吸一口氣，俯身在程望額頭留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然后迅速離開，生怕多待一秒就會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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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過去，程望的病情時好時壞。祁顏幾乎住在了醫院，只在必要時候回法醫中心處理緊急工作。她親自參與程望的治療方案討論，用她的醫學知識給醫生們提供建議。
第四天清晨，她正在ICU外的長椅上打盹，突然被一陣騷動驚醒。程望的病房里，醫護人員匆忙進出，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祁顏的心跳驟停：“怎么回事？“
“突發感染，高燒40度。“一名護士匆匆回答，“醫生在處理！“
透過玻璃，祁顏看到醫生們圍著程望的病床忙碌。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如果程望因為感染引發敗血癥...
一小時后，主治醫生走出來，面色疲憊但緩和了些：“暫時穩定了。是手術創口感染，已經用了強效抗生素。“
祁顏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我能見他嗎？“
“再等等。他現在需要休息。“醫生拍拍她的肩，“你也該休息了，祁醫生。黑眼圈都快掉到嘴邊了。“
祁顏勉強扯出一個微笑。休息？在程望脫離危險前，她怎么可能安心休息？
回到臨時休息室，她強迫自己沖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當她正整理從程望公寓拿來的換洗衣物時，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祁醫生？“一個女聲急切地說，“我是新科制藥的前研究員張麗。關于NTX-45，我有重要信息...關于你父親的。“
祁顏瞬間繃緊：“什么信息？“
“電話里不安全。“女人聲音壓得更低，“我能見你嗎？就在醫院附近的咖啡館。我有證據證明你父親的死不是自殺，而是謀殺！“
祁顏的心跳加速。這正是她一直尋找的突破點，但...
“為什么現在才聯系我？“
“我一直害怕...但現在陳明遠死了，其他知情人也...“女人停頓了一下，“求你了，就十分鐘。為了你父親。“
祁顏看了看時間，又想到ICU里的程望。她應該冒險離開嗎？
“一小時后，醫院南門的星巴克。“她最終決定。
掛斷電話，祁顏立刻給楊警官發了信息，請他在自己離開時多關注程望的情況。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提與神秘女子的會面——萬一又是陷阱，她不想連累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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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巴克人不多。祁顏選了角落的位置，背靠墻壁，能清楚看到入口。她點了一杯黑咖啡，但沒碰。
十分鐘后，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瘦小女人走進來，環顧四周后徑直走向祁顏。
“祁醫生？“女人坐下后才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憔悴的臉，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我是張麗。“
“你說有我父親被謀殺的證據。“祁顏直奔主題。
張麗從包里拿出一個U盤：“這里面有實驗室的監控片段，記錄了你父親...那天的事。還有陳明遠和董事會討論'處理問題'的錄音。“
祁顏接過U盤，手指微微發抖：“為什么幫我？“
“我受不了了...“張麗的眼中涌出淚水，“這些年我每晚做噩夢。你父親是個好人，他不該那樣死...我也不該保持沉默...“
祁顏剛要追問細節，突然注意到窗外馬路對面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兩個穿西裝的男人正朝咖啡館張望。張麗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臉色瞬間慘白。
“他們找到我了！“她猛地站起來，打翻了咖啡杯，“我得走了！U盤里有全部真相！“
“等等！“祁顏想攔住她，但張麗已經沖出咖啡館，朝后門跑去。
那兩個男人立刻行動，一個追向張麗，另一個則朝祁顏走來。祁顏迅速抓起U盤塞進口袋，從側門離開。
她快步走向醫院方向，不時回頭查看。那個男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顯然在跟蹤她。
醫院就在兩個街區外。祁顏加快腳步，幾乎小跑起來。就在她即將到達醫院南門時，一輛白色面包車突然剎在她面前，車門滑開，兩只粗壯的手臂伸出來，一把將她拽入車內！
祁顏剛要尖叫，一塊浸滿藥水的布捂住了她的口鼻。熟悉的甜膩氣味——和上次在醫院被綁架時一樣。她屏住呼吸，奮力掙扎，但藥效來得太快。視野迅速變暗，最后的意識中，她想到的是ICU里的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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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護儀的警報聲把程望從混沌中拉回。他艱難地睜開眼，刺眼的白光讓他立刻又閉上。全身像是被卡車碾過，尤其是腹部，火辣辣的痛。
“程隊！你醒了！“楊警官的臉出現在視野里，模糊但熟悉。
程望想說話，但喉嚨干得像是沙漠，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楊警官立刻拿來水杯，小心地幫他吸了幾口。
“祁...顏...“程望終于擠出兩個字。
楊警官的表情變了：“她...出去見個人，說一小時就回來。“
程望的警鈴大作。盡管身體虛弱，但多年刑警的直覺讓他立刻警覺起來：“見...誰？“
“沒說。就發信息讓我看著你。“楊警官猶豫了一下，“但剛才護士說她手機落在休息室了，一直響...“
程望掙扎著要起身，腹部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咬牙忍住：“查...監控...她可能...危險...“
“你別動！傷口會裂開的！“楊警官按住他，“我馬上去查。“
程望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個重傷員：“現在！“
楊警官匆匆離去。程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盡管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祁顏不會無緣無故離開醫院，尤其是在他情況不穩的時候。如果有人利用關于她父親的信息引她出去...
二十分鐘后，楊警官回來了，臉色凝重：“南門監控顯示她去了星巴克，和一個女人見面。后來那女人跑了，祁醫生離開時被跟蹤，然后在醫院路口被一輛白色面包車劫走。“
程望的血液瞬間冰冷。他用盡全身力氣扯掉手臂上的輸液管，在楊警官的驚呼聲中強行坐起來。
“你瘋了嗎？“楊警官試圖阻止他，“你剛做完大手術！“
“備車...“程望咬牙忍過一陣眩暈，“我知道...是誰...“
“不行！醫生說你—“
“楊！“程望突然暴喝一聲，盡管這讓他傷口劇痛，“那是祁顏！“
楊警官沉默了。他見過程望為各種案子拼命，但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眼神——像是如果被阻止，就會親手撕開自己的傷口爬出去。
“至少等我把輪椅推來。“楊警官最終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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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讓程望的視野邊緣發黑，但他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暈過去。楊警官一邊開車一邊匯報情況：“交管局正在追蹤那輛面包車，最后出現在城北工業區。技術科也破解了祁醫生收到的那個電話號碼，注冊人是...“
“林媚。“程望嘶啞地說。
楊警官震驚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她一直...恨祁顏。“程望的指甲掐入掌心，用肉體疼痛保持清醒，“而且...她父親是新科...董事。“
面包車的蹤跡消失在工業區一個廢棄工廠附近。程望命令楊警官在距離五百米處停車。
“叫支援...但別輕舉妄動...“他艱難地下車，從后備箱取出防彈背心和手槍，“我先...偵察...“
“你這樣子連路都走不穩！“楊警官反對道。
程望已經穿好背心，盡管每一個動作都讓他冷汗直流：“正因如此...他們不會...防備...重傷員...“
沒等楊警官再反對，程望已經拖著腳步向工廠挪去。腹部的傷口火燒般疼痛，但他腦子里只有祁顏可能面臨的危險。如果因為他的猶豫而失去她...不，他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重要的人了。
工廠外圍沒有守衛，這本身就不正常。程望貼著墻根移動，從破窗窺視內部。昏暗的燈光下，幾個身影在走動，但看不清祁顏在哪里。
他繞到側門，發現一個生銹的消防梯可以上二樓。攀爬的過程幾乎耗盡了他全部力氣，傷口處的繃帶已經被血浸透。但想到祁顏可能正在受苦，他咬牙繼續。
二樓視野更好。透過破損的地板縫隙，程望終于看到了祁顏——她被綁在一把金屬椅子上，頭低垂著，似乎還處于藥物作用下。而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穿著警服的林媚！
“...以為能輕易擺脫我？“林媚的聲音隱約傳來，“程望本該是我的！而你，一個冷冰冰的怪胎，憑什么奪走他？“
程望的血液沸騰。林媚一直對祁顏有敵意，但他沒想到會演變成綁架！他小心地觀察四周，至少看到四名武裝人員，加上林媚，一對五，在他現在的狀態下幾乎不可能。
就在這時，祁顏緩緩抬起了頭。盡管臉色蒼白，但她的眼神已經恢復清明：“所以這就是你的動機？可悲的嫉妒？“
林媚反手一耳光扇在祁顏臉上：“閉嘴！你知道我為了接近程望付出了多少？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得到了他的關注！“
祁顏的嘴角滲出血絲，但她的聲音異常冷靜：“你父親是新科的董事，對吧？你利用警察身份為他們打探消息，包括我和程望的調查進度。“
“聰明。“林媚冷笑，“可惜太晚了。陳明遠那個蠢貨差點毀了整個項目，但NTX-45太有價值了，不能因為幾個'志愿者'的死亡就放棄。“
程望悄悄移動位置，尋找最佳突入角度。他需要分散對方的注意力，給祁顏創造機會...
“所以你要殺了我？“祁顏問，“像殺我父親一樣？“
“你父親太固執。“林媚拿出一支注射器，“就像你。不過別擔心，這會是無痛的...和當年你父親一樣。“
程望不能再等了。他掏出手機，撥通楊警官的號碼，然后從二樓扔向工廠另一端。手機墜地的聲響果然吸引了守衛的注意。
“什么聲音？“林媚警覺地抬頭，“去看看！“
兩名守衛朝聲源處走去。程望趁機從另一側悄悄下到一樓，藏在陰影中。現在還剩林媚和兩名守衛。
祁顏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她的目光掃過程望藏身的地方，然后突然對林媚說：“你知道程望為什么不喜歡你嗎？“
林媚猛地轉向她：“閉嘴！“
“因為你平庸。“祁顏的聲音像刀子，“你永遠比不上他，無論是在勇氣還是能力上。所以他選擇了我。“
林媚的臉扭曲了，她舉起注射器：“我要讓你死得比你父親痛苦十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程望從陰影中沖出，一槍擊中林媚持注射器的手腕！她尖叫一聲，注射器掉在地上。
“警察！不許動！“程望盡管虛弱，但持槍的手穩如磐石。
兩名守衛立刻舉槍，但祁顏已經趁機掙脫了繩索——程望看到那些繩結明顯已經被松動，祁顏一直在悄悄解綁！
一場激烈槍戰爆發。程望精準射擊解決了一名守衛，但另一名的子彈擦過他的肩膀，讓他踉蹌了一下。林媚趁機撿起槍，瞄準了祁顏——
程望沒有猶豫，撲向祁顏，用身體擋在她前面。槍聲響起，程望感到背部一陣劇痛，但他還是成功擊中了林媚的腿部。
“程望！“祁顏的驚呼在耳邊響起。
遠處傳來警笛聲。楊警官終于帶著支援趕到了。林媚和剩余守衛見勢不妙，試圖逃跑，但被外圍警察攔截。
程望的意識開始模糊，他感到祁顏的手在他身上按壓，試圖止血。她的聲音顫抖但堅決：“堅持住，程望...看著我...別閉上眼睛！“
“這次...輪到我了...“程望試圖微笑，但嘴角抽搐了一下，“保護你...“
“傻瓜！“祁顏的淚水滴在他臉上，“我不值得你一次次為我擋子彈！“
“值得...“程望艱難地抬起手，觸碰她的臉，“你...一切...都值得...“
然后，黑暗再次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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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氣味。這是程望恢復意識時的第一個感覺。然后是持續的、鈍痛的感覺從腹部和背部傳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醫院熟悉的天花板。
“他又醒了！“楊警官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但程望只關心左側——祁顏坐在那里，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頭發凌亂，白大褂上還有干涸的血跡。但她安然無恙，這比任何止痛藥都有效。
“歡迎回來。“祁顏的聲音沙啞，但帶著明顯的如釋重負，“這次是背部槍傷加傷口撕裂。失血嚴重，但奇跡般地沒傷到重要器官。“
程望試圖說話，但喉嚨干澀。祁顏立刻幫他拿起水杯，小心地讓他啜飲。
“林媚？“他嘶啞地問。
“拘留中。“楊警官回答，“她父親也被逮捕了，連同新科其他涉案董事。那個U盤里有足夠定罪的證據——包括你父親死亡的真相，祁醫生。“
祁顏的表情復雜，但最終只是輕輕點頭：“終于...正義得到了伸張。“
楊警官識趣地站起身：“我去通知醫生你醒了。順便，程隊，局長說讓你安心養傷，這次案件破獲后，你至少能升副局長。“他眨眨眼，離開了病房。
沉默在病房中蔓延。程望看著祁顏疲憊但美麗的臉，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為什么？“祁顏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為什么總是這樣不顧一切地保護我？你知道如果你死了，我...“
程望艱難地抬起手，覆在她緊握的拳頭上：“因為...我不能再次失去重要的人。“
祁顏抬頭看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三年前...“程望繼續說，“我的搭檔...因為我的判斷失誤而死。從那以后，我發誓...再不讓任何人因我而死...尤其是你。“
祁顏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顫抖：“但你差點因我而死。兩次。“
“值得。“程望簡單地說，仿佛這是世界上最顯而易見的真理。
祁顏的眼淚終于落下。她低頭，額頭抵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我害怕...程望。我害怕依賴任何人，害怕再次經歷失去...“
“我知道。“程望輕撫她的頭發，“我也怕。但有時候...最大的勇氣不是面對死亡，而是...敢于去愛，盡管知道可能會失去。“
祁顏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程望眼中的深情和堅定。那一刻，她心中筑起的高墻轟然倒塌。
“我愛你。“她輕聲說，這三個字如此自然地從唇間滑出，仿佛一直等待被說出，“我不知道怎么做好這個...但我愿意學習。和你一起。“
程望的眼中也涌出淚水。他微微用力，將她拉近，直到兩人的額頭相貼：“我也愛你，祁顏。從你指著那灘水漬說'不是意外'的那一刻起...“
祁顏輕輕笑了，然后小心地吻上他的唇。這個吻帶著淚水的咸味和藥水的苦澀，但對他們而言，比任何蜜糖都甜美。
當醫生推門而入時，兩人仍然依偎在一起。醫生清了清喉嚨：“看來病人恢復得不錯？“
“最好的治療。“程望微笑地看著祁顏，盡管牽動了傷口讓他齜牙咧嘴，“不過...我們可能還需要一個安全屋。幕后主使還沒全部落網...“
祁顏搖搖頭，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先養好傷，英雄。然后我們一起解決剩下的問題。“
“一起。“程望緊握她的手，仿佛許下最莊重的承諾。
窗外，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在這對傷痕累累卻終于敞開心扉的戀人身上。前方的路或許仍有危險，但只要并肩而行，就沒有什么不能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