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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建木殘枝

第一節雪原尋蹤

寒風如刀,割面如割骨。華天涯裹緊打滿補丁的青衫,木楔在懷中震顫如活物,每一步踏入沒膝深的雪,靴底都與暗藏的冰下符文產生極輕的共鳴。七日前在荒村殘碑處凝成的星圖,此刻正以北斗勺柄為引,將他導向北冥雪原深處——那片在《山海經》中記載為“玄武鎮守,萬冰歸墟”的極北之地。

眉心的青龍紋隨呼吸明滅,每次貼近昆侖墟方向,紋路便亮起半分,如同被雪原下的建木根系牽引。他記起父親握斧的手,虎口處的老繭與殘碑基座的榫卯紋路一般無二,此刻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木楔,柄身的凹凸竟與掌心的繭子嚴絲合扣,仿佛這枚木楔本就是他掌紋的延伸。

“咔嗒——”

冰爪嵌入崖壁的瞬間,碎石崩落聲驚起數只雪燕,羽翅劃過處,露出崖壁暗刻的星圖——與母親焦黑木塊上的殘缺印記完全吻合。華天涯瞳孔微縮,見那些星點連成的軌跡,正是那日殘碑崩碎時滲入血脈的《天工開物》殘頁,每顆星子中央都嵌著極小的齒輪,與墨家機關核的構造如出一轍。

攀至冰崖中段,裂縫中斜插的焦木豁然現于眼前。樹干寸許粗,表面鱗紋呈逆時針螺旋,與祖屋房梁那截建木殘根的年輪走向分毫不差。他伸手觸碰的剎那,冰層發出蛛網般的脆響,殘枝表面騰起淡青光,如青龍吐息,九條鎖鏈虛影自裂紋中迸發,每條鎖鏈都刻著不同的符文:儒家的“仁”字崩裂成碎片,道家的“道”字凍結成霜,墨家的“工”字齒輪飛旋。

“這是……”華天涯喉間發干,指尖傳來的震動不僅是木楔的共鳴,更有血脈深處的呼應。父親曾在雨夜說過的“建木連天地”突然清晰,眼前殘枝正是上古建木的根系碎片,此刻正將他的靈力抽絲般引出,在虛空中凝成迷你版的昆侖墟冰階。

鎖鏈虛影驟然收緊,將他困在直徑三丈的光繭中。冰崖在青光中透明如琉璃,他望見冰層深處封存著無數尸骸,皆著道家道袍,心口嵌著與焦黑木塊同質的星核,尸身周圍環繞著齒輪與竹簡。

“咔嚓!”

最外層鎖鏈突然崩斷,青光大盛。華天涯發現,每條鎖鏈崩斷處都浮現出他生命中的片段:破解核芯時的榫卯紋路、目睹文心爆體時的金粉、看見的黑袍人揮斧。殘枝震顫愈發劇烈,竟將他袖中焦黑木塊吸出,二者相觸的瞬間,冰崖深處傳來龍形共鳴,如玄武覺醒的低吟。

他掌心被殘枝滲出的樹液灼傷,卻見傷口愈合處浮現出與父親銹斧相同的紋路。木楔此刻懸浮在殘枝上方,榫卯紋路與樹皮的鱗紋自動契合,如鑰匙入鎖,冰層應聲裂開更深的縫隙,露出其后刻滿《黃庭內景經》的石壁。

風雪突然轉急,漫天冰晶在青光中凝成玄武虛影,蛇首龜身纏繞殘枝,卻在望見華天涯心口的“逆天”血篆時,雙目化作兩道冰箭射來。他本能揮動木楔,榫卯紋路與玄武虛影的鱗片產生共振,竟將冰箭轉化為滋養殘枝的靈力,青光大作中,玄武虛影發出不甘的嘶吼,化作點點星芒融入他的眉心。

殘枝終于松動,被他收入懷中的剎那,整座冰崖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華天涯借力躍下,落地時發現雪地已被青光照亮,每片雪花都映出昆侖墟的輪廓——那座傳說中守著建木通天路的仙山,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縹緲虛影,而是清晰可見的冰階玉殿,殿角懸著的青銅鐘,竟與他幼年在祖屋聽見的晨鐘同頻。

木楔與建木殘枝同時發熱,他忽然想起母親塞進他襁褓的焦黑木塊,邊角的缺口正與殘枝的斷口吻合。

風雪漸歇,華天涯望向北方,昆侖墟的冰藍在天際愈發清晰。懷中殘枝的鱗紋正與他的心跳同步,每一次搏動都帶出細微的齒輪聲,那是墨家機關與道家氣脈的共鳴。。

當第一顆雪粒落在殘枝上,青光大盛如炬,映出他右眼瞼的灰翳已淡成透明,露出下方若隱若現的逆鱗紋路。雪原深處傳來冰裂聲,似有龐然大物自沉睡中蘇醒。

第二節血脈共鳴

北風卷著碎雪掠過他的發梢,露出耳后新現的星芒印記——那是建木認主的征兆。華天涯握緊殘枝與木楔,忽然明白父親為何總在月圓之夜撫摸銹斧,母親為何將焦黑木塊縫入他衣襟。

殘枝表面粗糙的紋理硌得掌心發疼,華天涯凝視著枝干上蜿蜒的金色脈絡,想起昨夜在山澗初見時,這些紋路還只是普通的樹紋,此刻卻隱隱透出微光。他忽然想起父親的話:“有些東西,見不如不見。”可此刻,他卻鬼使神差地咬破指尖,一滴鮮血落在殘枝上。

血珠在木紋表面蜿蜒,如活物般逆流而上,滲入枝干深處。剎那間,地底傳來沉悶的心跳聲,仿佛有一頭沉睡的巨獸正在蘇醒。雪原在腳下震顫,遠處的雪峰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積雪簌簌滑落,露出山體中隱約可見的金色紋路,與殘枝上的脈絡如出一轍。

殘枝突然爆發出奪目的金光,金色符文如游龍般在枝干表面游走,順著華天涯的手臂向上蔓延,與他額間的星芒印記交織成網。他只覺一陣眩暈,神識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身著古老的儒家長衫,手持銹斧,站在萬丈高空,俯瞰著九州大地。

“鎖天道的鏈,終需華氏血脈重鑄……”先祖的低語在神識中響起,聲音低沉而滄桑,仿佛帶著千年的孤寂與無奈。華天涯只覺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高聳入云的建木神樹、刻滿符文的青銅鎖鏈、以及無數修士圍繞著建木祈禱的場景。

殘枝在手中劇烈震顫,仿佛在呼應先祖的話語。華天涯忽然想起母親留下的焦黑木塊,取出一看,發現木塊上的紋路竟與殘枝上的符文完美契合。他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從小佩戴的木楔、母親的焦黑木塊、父親的銹斧,還有此刻的建木殘枝,都是同一種力量的載體。

雪越下越大,華天涯卻渾然不覺。他只覺體內有一股力量在涌動,順著殘枝傳入四肢百骸,仿佛與整個天地相連。遠處的雪山在金光中若隱若現,他忽然看見雪層下有青銅的光芒閃爍,像是某種古老的祭壇。

第三節冰封古祭

一聲巨響打破了雪原的寂靜,遠處的雪峰終于不堪重負,引發了一場雪崩。巨大的雪浪如洶涌的潮水般席卷而下,華天涯急忙躲到一塊巨石后,只見雪浪中隱隱露出一座青銅祭壇,祭壇中央有一個凹陷,大小與手中的建木殘枝完美契合。

雪崩過后,祭壇完整地展現在華天涯面前。祭壇呈八角形,每一面都刻滿了古老的符文,中央的凹陷周圍環繞著八條栩栩如生的青銅巨龍,龍首朝向中央,仿佛在守護著什么。華天涯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將建木殘枝插入凹陷中。

殘枝剛一接觸祭壇,整個祭壇便發出耀眼的金光,符文開始流動,如活蛇般在祭壇表面游走。八條青銅巨龍的眼睛同時亮起,龍身也開始蠕動,仿佛即將騰空而起。華天涯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祭壇周圍的雪地突然裂開,八具冰封的尸骸破土而出,整齊地排列在祭壇周圍。

八具尸骸都身著墨家天機城的服飾,衣料雖已殘破,但上面的機關紋路仍清晰可見。他們的皮膚呈青紫色,仿佛被冰封了千年,卻保存得極為完整。每具尸骸的掌心都攥著一塊玉簡,玉簡上刻著“弒親”二字,字體猩紅,仿佛用鮮血寫成。

華天涯小心翼翼地走近一具尸骸,試圖掰開他的手掌取出玉簡。就在他觸碰尸骸的瞬間,尸骸的眼睛突然睜開,瞳孔中閃過一絲金光,嚇得他急忙后退。但尸骸并沒有動作,只是保持著握拳的姿勢,仿佛在守護著手中的玉簡。

他定了定神,再次上前,終于取出了玉簡。玉簡入手冰涼,上面的“弒親”二字讓他想起了墨家的禁忌——每造一具九階傀儡,需獻祭至親記憶。難道這些尸骸都是墨家的修士,因為觸犯了禁忌而被冰封在此?

祭壇的金光越來越盛,建木殘枝在凹陷中發出蜂鳴,仿佛在與祭壇共鳴。華天涯只覺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先祖的畫面,這次更加清晰:先祖站在祭壇前,手中握著與他手中相似的建木殘枝,周圍環繞著無數墨家修士,他們手中都拿著刻有“弒親”二字的玉簡。

“以吾血脈為引,封天道于建木之下……”先祖的聲音再次響起,話語中帶著決絕與悲壯。華天涯終于明白,原來華氏先祖曾與墨家修士聯手,以血脈為引,將天道封印在建木神樹下,而這些冰封的尸骸,正是當年參與封印的墨家修士。

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灑在祭壇上,給青銅巨龍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華天涯望著手中的玉簡,又看看祭壇中央的建木殘枝,心中思緒萬千。

第四節尸語警示

遠處傳來狼嚎,打破了雪原的寂靜。華天涯知道,自己不能在此久留。他取出母親留下的焦黑木塊,放在祭壇上,木塊與祭壇的符文再次共鳴,發出柔和的光芒。

祭壇中央的建木殘枝突然發出蜂鳴,八具冰尸的瞳孔同時亮起幽藍之火,如機械齒輪轉動般發出“咔嗒”聲響。華天涯手中的玉簡突然發燙,“弒親”二字滲出鮮血,在雪地上勾勒出祭壇的輪廓。冰尸們機械地轉頭,目光鎖定在他身上,喉間發出沙啞的低吟,仿佛生銹的機關在艱難運轉。

“建木即枷鎖,破枷者必遭天噬!”八具冰尸齊聲誦念,聲音冰冷如鐵,在雪原上回蕩。華天涯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手中的殘枝突然爆發出青光,如活物般鉆入他的右臂。肌膚表面浮現出細密的木質紋路,順著血管蔓延,宛如建木根系在體內扎根。

冰尸們驟然暴起,關節處發出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指尖彈出墨家特有的機關刃,泛著幽藍的寒光。華天涯本能地揮出右臂,木質紋路中涌出磅礴的生機之力,如青龍擺尾般掃過冰尸。冰尸們的軀體應聲崩解,化作碎冰散落雪地,卻在碎冰中露出半片泛黃的羊皮紙,邊緣還帶著焦黑的火痕。

他蹲下身,指尖拂去羊皮紙上的冰屑,只見上面繪著復雜的機關圖,中央標注著“天機城密道”,角落蓋著一枚朱砂印,字跡稚嫩如孩童所書——“公輸璃”。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閃過,想起在墨家禁地見過的青銅樹,以及那個操控機關獸的神秘少女。難道這密道圖與她有關?

雪粒子打在羊皮紙上沙沙作響,華天涯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入懷中,目光落在祭壇中央的凹陷處。建木殘枝已消失不見,只留下淡淡的金光,與他右臂的木質紋路遙相呼應。遠處的狼嚎更近了,他站起身,發現周圍的雪地不知何時浮現出墨家的機關紋路,如蛛網般向四周延伸。

第五節代價顯形

走出祭壇不過百丈,華天涯忽然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右臂的木質紋路如活物般向上蔓延,轉眼間已爬至肩頭。他踉蹌跪地,喉頭腥甜,咳出的黑血中竟夾雜著幾片細小的綠葉,葉脈清晰如建木紋路,在雪地上迅速枯萎。

神識突然墜入黑暗,無數畫面如走馬燈般閃過:黑袍人手持斷斧,劈開云霧繚繞的建木神樹,每一斧落下,樹身便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容——父親、母親、老張頭、慕霃慈、……至親之人的面容在斧光中破碎,化作金色的絲線,纏繞在斷斧之上。

“不!”華天涯猛然驚醒,冷汗浸透衣襟。他驚恐地發現,右臂的木質紋路已與臂骨完全融合,指尖輕輕觸碰,竟傳來樹木生長的細微震動。更可怕的是,木紋深處滲出幾縷金絲,如鎖鏈般纏向心臟,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刺骨的疼痛。

雪不知何時變成了凍雨,冰冷的雨點打在他臉上,卻不及心中的寒意。他想起先祖的低語“鎖天道的鏈,終需華氏血脈重鑄”,墨家冰尸的警示言猶在耳,建木既是封印天道的枷鎖,也是束縛自己的枷鎖。

低頭看去,臂上的木質紋路中,隱約可見當年在祖屋房梁上見過的《天工開物》符文,還有母親焦黑木塊上的星圖,此刻全都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復雜的封印圖譜。而那幾縷金絲,正沿著圖譜的縫隙滲透,如同天道在悄然侵蝕他的血脈。

遠處傳來機關獸的轟鳴,天際線處浮現出墨家飛舟的輪廓,舟身刻滿弒親符文,正是在鏢局見過的天機城標志。華天涯掙扎著站起身,右臂的木質紋路突然爆發出強光,在凍雨中凝出一道木盾,擋住了飛舟射來的弩箭。

“公輸璃……”他默念著羊皮紙上的名字,忽然想起在墨家禁地看到的青銅樹,樹上掛滿刻名木牌,其中一塊正是“華明淵”——他的祖父。

凍雨漸歇,華天涯望著自己的手臂,木質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金絲如枷鎖般纏在心臟周圍。他忽然明白,自己的每一次力量提升,都是在與天道的枷鎖更近一步。

“破枷者必遭天噬……”冰尸的警示在耳畔回響,他握緊懷中的羊皮紙,密道圖上的朱砂印格外醒目。或許,那個叫公輸璃的少女,正是解開墨家與華氏淵源的關鍵。

第六節墨家圍獵

雪又開始下了,這次是細如煙塵的碎雪,落在他臂上的木紋間,化作點點金光。

雪霧忽然變得濃稠,遠處傳來金屬摩擦的嗡鳴,如巨獸踏步。華天涯剛將羊皮紙收入懷中,三道黑影已破霧而至——三架丈高的玄武傀儡踏雪而來,龜甲上刻滿弒親符文,蛇尾掃過處積雪瞬間汽化。為首傀儡掀開兜帽,青紫色面容上烙著天機城紋面,正是與祭壇冰尸相同的墨家印記。

“建木宿主,交出神枝,免做祭壇祭品。”傀儡喉間噴出白霧,聲音像齒輪卡住的鈍響。華天涯本能后退,右臂卻突然不受控地抽搐,木質紋路發出微光,竟自行插入雪地。剎那間,雪原下傳來根系破土的轟鳴,無數青銅色根須如活物般暴起,纏向傀儡關節。

玄武傀儡的蛇尾驟然硬化如鐵,掃向根須卻發出金鐵交鳴。華天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仿佛不屬于自己,根須纏繞傀儡龜甲,竟將其生生絞碎。碎甲落地時,他才驚覺根須表面流轉著《天工開物》符文——正是父親當年在房梁刻的防蟲咒,此刻卻化作弒傀儡的利刃。

“墨宗叛徒!”剩余兩架傀儡同時啟動,胸前弩匣彈出三棱破甲箭。華天涯左臂下意識揮動木楔,竟有青光凝聚成盾——那是建木殘枝的力量,卻帶著墨家機關術的金屬冷感。箭簇擦過盾面的瞬間,他右臂根須已穿透傀儡核心,將機關核生生拽出。

機關核在雪地滋滋冒氣,表面蝕刻著“弒親”二字。華天涯忽然想起祭壇冰尸掌心的玉簡,想起墨家“機關術等級=靈力境界×10%”的鐵律。傀儡殘骸中掉出半片腰牌,上面“天機城執戟郎”的刻字已被根須絞碎,露出底下的太昊金絲紋路。

第七節殘枝噬魂

根須如靈蛇般回縮,將機關核卷至華天涯面前。核內封存的殘魂突然顯形,是位墨家長老,胸口還插著半截斷箭:“小輩……墨宗耗盡三代人守護建木……你卻要助紂為虐?”殘魂聲音破碎,像竹簡在火中爆裂。

華天涯瞳孔驟縮,殘魂衣擺繡著的正是祖屋房梁的榫卯紋——原來墨宗與華氏曾是同脈。殘魂繼續嘶吼:“太昊篡改弒親術典籍……真正的天工之道在仁不在器……”話音未落,建木根須突然暴漲,將殘魂與機關核一同吞噬。

劇痛從右臂炸開,華天涯踉蹌跪地,右眼灰翳竟如積雪融化般褪去半分。他駭然看見雪原下的地脈——青銅色的建木根系如網狀蔓延,每一條根須都連接著九州大地,而在根系交匯處,隱約可見天機城的輪廓,如寄生在樹根上的毒瘤。

“原來建木早已扎根九州……”他喃喃自語,想起父親呢喃的“隱龍命格”,想起母親焦黑木塊上的星圖。殘枝的力量在體內橫沖直撞,卻在心臟處被金絲鎖鏈攔住,那些曾在祭壇看見的墨家修士尸骸,那些刻著“弒親”的玉簡,突然在腦海中串聯成線。

雪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照亮他臂上的木紋,此刻已蔓延至胸口,與心臟處的金絲形成太極般的糾纏。他摸出母親的焦黑木塊,發現上面的星圖竟與地脈根系完全重合,木塊中央的凹陷,分明是為建木殘枝準備的。

遠處傳來飛舟的轟鳴,天機城的玄武旗在夜空招展。華天涯站起身,右眼的視野里,建木根系正沿著他的目光延伸,直至看見萬里外的天機城地核——那里沉睡著初代墨圣的青銅像,手中握著的,正是與他手中相同的建木殘枝。

雪粒子再次飄落,卻在接觸他臂上木紋時化作光點消散。

第八節圣女現蹤

雪粒子在青萍劍刃上凝結成細小的冰晶,慕霃慈踏冰階而下,道袍上的霜華紋與漫天風雪共鳴,在月光下織出三十六重冰盾。她望著雪地里渾身血跡的少年,劍尖卻在觸及他臂上流轉的木紋時驟然震顫——那是建木認主的征兆,與昆侖墟密典中記載的“逆鱗命格”如出一轍。

“建木宿主,”她的聲音冷如玄冰,面具遮住七分面容,唯有眼底寒霜翻涌,“三教盟約在此,交出殘枝,可免魂飛魄散。”

華天涯握緊建木殘枝,焦黑木塊在懷中發燙。這截母親縫在襁褓里的信物,此刻正與慕霃慈劍鞘上的木兔產生共鳴,青光如絲縷交織,在雪地上拼出半幅星圖。他從未見過如此純凈的霜氣,卻在對視瞬間,望見她劍鞘木兔的右耳殘缺,與母親妝奩里那只舊物分毫不差。

“前輩如何知曉我身負建木?”他后撤半步,鞋底碾碎積雪下的墨家符陣,機關獸的低吼聲從雪原深處逼近,“我不過是天臺山的木匠之子……”

“天臺山?”慕霃慈的霜氣出現剎那波動,十年前昆侖墟接到的密報突然在腦海閃過——“天臺山有建木殘根異動”。她穩住劍勢,卻見少年臂上木紋如活物游走,竟與劍鞘木兔腹內的《黃庭經》殘刻隱隱呼應,“十年前,我派弟子查探天臺山,唯有一人帶回半片焦木,說山民中流傳‘木鳶載道’的童謠。”

機關獸的青銅巨爪撕裂冰階,慕霃慈揮劍斬出霜天九式,冰棱卻在觸及華天涯時自動偏轉。她驚覺自己的霜氣竟被木紋吸收,轉化為細碎的青光,如同游子歸鄉般溫順。更詭異的是,少年懷中的焦黑木塊,正與劍鞘木兔形成完整的建木符文。

“不可能……”她低語著撤劍,面具下的指尖無意識撫過木兔殘耳,那里刻著昆侖墟初代祖師的警示:“見木兔殘缺者,建木之鑰現世。”而這行字,正是十年前她在藏書閣偶然發現的殘頁。

天機城飛舟的探照燈掃來,三架玄武傀儡踏碎雪霧。慕霃慈突然拽住華天涯的手腕,霜氣灌入他經脈:“跟我走!墨家傀儡的弒親陣,你擋不住。”她的道袍無風自動,衣擺暗紋顯露出昆侖墟秘傳的鎖龍陣,“我要活的建木宿主,交與長老會審判。”

雪地上,機關獸的齒輪聲與建木根系的搏動漸漸同步。華天涯被拽著在冰階上飛掠,瞥見慕霃慈劍鞘木兔的殘耳在月光下泛著微光,與母親藏在灶臺磚縫里的木雕碎片極其相似。他忽然想起父親曾在雪崩夜喃喃:“清歡的木兔,終究還是引來了天上的人。”卻始終不懂“清歡”何意。

“前輩可知,”他冒險開口,腕間木紋與她的霜氣產生奇異共振,“天臺山的木屋梁上,刻著《天工開物》的符文?”

慕霃慈的腳步猛地頓住。《天工開物》正是墨家禁典,而天臺山的建木殘根,竟與墨宗記載的“隱龍鎖”息息相關。她轉身時,恰好看見少年掌心的焦黑木塊——邊角的焦痕,竟與昆侖墟地庫中那截建木殘枝的斷口完全吻合。

“你究竟是誰?”她的聲音首次出現裂痕,霜氣在兩人之間凝成無數細小的冰蝶,每只蝶翼都映著建木根系的走向,“為何同時擁有建木紋路與墨家符印?”

回答她的是機關獸的利齒。華天涯揮出殘枝,木紋自動化作木盾,卻在接觸傀儡的瞬間,聽見腦海中響起母親的叮囑:“遇到戴木兔的人,就說‘雪落木鳶醒’。”他鬼使神差地開口:“雪落木鳶醒。”

霜氣驟然凍結。慕霃慈的劍鞘木兔發出清鳴,她終于想起藏書閣那頁殘卷的下半句:“木鳶醒時,隱龍現形。”十年前派去天臺山的弟子,臨終前正是重復了這句童謠。她望著少年臂上的木紋,突然意識到,眼前人可能就是昆侖墟尋找十年的“逆鱗宿主”。

“跟我去歸墟地宮,”她的語氣不再冰冷,卻多了幾分審視,“若你真是建木所選,或許能解開百年前的血案——為何墨家突然血洗天臺山。”

話音未落,天機城的破甲箭已至。慕霃慈揮劍斬出紫霄神雷,卻在爆炸的火光中,看見少年腕間胎記與劍鞘木兔的殘耳完美重合。那個瞬間,她忽然想起師尊臨終前的警告:“建木之鑰,亦是鎖魂之鏈。”而眼前的少年,正站在這鏈與鑰的交匯處。

第九節道心裂痕

密道入口的風雪灌來,華天涯被慕霃慈推入冰層裂隙,后背撞上刻滿墨家符文的石壁。機關獸的嘶吼在頭頂炸開,卻被她的霜氣屏障隔絕在外。他望著近在咫尺的圣女,發現她道袍內襯繡著的建木根系,竟與祖屋房梁的紋路完全一致。

“十年前,墨家屠滅天臺山三十里村落,”慕霃慈指尖按在冰盾上,霜氣中滲出淡淡金光,“唯有你家祖屋完好,梁上刻著完整的《天工開物》符陣。”她轉身時,劍鞘木兔的殘耳擦過他胸前的焦黑木塊,“而你,恰好生于那夜。”

華天涯的呼吸驟然停滯。父親從未提過村落被屠,只說山民因雪崩遷徙。此刻望著慕霃慈眼中的寒霜,他忽然想起母親總在月圓夜撫摸木兔,低聲哼唱的調子,竟與眼前霜氣的波動節奏相同。

“我在昆侖墟的藏經閣見過記載,”慕霃慈的聲音混著冰盾外的炮火轟鳴,“初代墨圣與儒家祖師曾共鑄建木鎖鏈,而鎖心處,正是天臺山的建木殘根。”她的指尖劃過他臂上的木紋,“你臂上的紋路,是‘隱龍鎖’的鑰匙,也是墨家追殺的印記。”

機關獸的利爪終于撕開冰盾,寒光映出慕霃慈面具下的驚惶。她從未想過,傳說中的“逆鱗宿主”竟如此年輕,更未料到建木紋路會與自己的劍鞘木兔產生共鳴。當第一只傀儡沖來時,她本能地將華天涯護在身后,青萍劍劃出的霜氣,卻比平日強盛三分。

“為何救我?”他趁隙問道,發現她的霜氣在接觸自己時,會自動避開焦黑木塊的位置。

慕霃慈斬碎傀儡的瞬間,瞥見木塊邊緣的焦痕:“因為你母親留下的焦木,與我劍鞘木兔同源。”她頓了頓,想起藏書閣殘卷的最后一句:“木兔分兩半,一半鎖天道,一半引歸人。”而少年懷中的木塊,正是“引歸人”的那半。

雪地上的血跡忽然凝結成冰蓮,慕霃慈的霜氣出現罕見的紊亂。她看見自己的金丹在識海震蕩,竟隱隱呼應著少年臂上的木紋,仿佛兩者本就是同一道鎖鏈的兩端。這種違背天道的共鳴,讓她想起師尊曾說的“道心裂痕”——唯有遇見命中劫數,才會出現的征兆。

“帶好木兔,”她將劍鞘木兔塞給他,殘耳處的青光與焦黑木塊徹底融合,“去歸墟地宮,找刻著‘天工’二字的青銅樹。”冰盾即將碎裂,她的聲音卻忽然柔和,“若你能活著回來,或許我能帶你去見昆侖墟的地庫,那里藏著天臺山血案的真相。”

華天涯握緊木兔,發現殘耳與木塊拼接處,竟顯露出“清歡”二字的筆畫。這是母親的閨名,父親曾在醉酒后刻在梁柱,卻在清醒后慌忙刮去。此刻看著慕霃慈決絕的背影,他忽然明白,這個從未謀面的圣女,竟比自己更接近母親的秘密。

最后一道冰盾碎裂時,慕霃慈的道袍已被鮮血染紅。她推他墜入密道的瞬間,華天涯看見她頸間閃過的胎記——與自己腕間的建木紋路,竟如鏡像對稱。那個瞬間,十年前的記憶碎片突然拼湊:母親在灶臺前烙餅時,腕間也有過類似的微光,卻在他注意時迅速掩蓋。

密道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墨家機關的震顫與建木紋路共振。華天涯墜落時,手中的木兔與木塊終于完全拼接,露出內側的完整星圖——那是天臺山的坐標,也是歸墟地宮的入口。

雪,還在下。慕霃慈的霜氣在密道入口凝結成護符,抵擋著天機城的追兵。她望著少年墜落的方向,手撫過劍鞘木兔的殘耳,終于想起師尊臨終前的秘密:“百年前,有人用建木殘枝雕成木兔,一分為二,只為鎖住天道最危險的漏洞。”

第十節枷鎖初開

朝陽刺破云層時,華天涯正蜷縮在密道入口的雪凹里。右臂的木紋如退潮的潮水般隱入皮下,只余淡淡金痕,卻在掌心烙下建木根系的輪廓。他攤開掌心,昨夜墜落時緊攥的冰蓮花瓣已凝成薄紗,瓣脈間流轉的星圖直指東海歸墟,每道銀線都與密道圖上的朱砂印嚴絲合扣。

雪粒斜斜穿過枯枝,在他眼前織成朦朧的簾幕。右眼的灰翳尚未褪盡,卻在視線邊緣映出詭異的畫面:萬里外的天機城穹頂下,青銅巨樹的枝椏正如活物般扭曲,金屬葉片卷住哭嚎的墨家子弟,枝頭懸掛的木牌在寒風中碰撞,嘩啦啦的聲響混著齒輪轉動的咔嗒聲,像極了父親磨斧的節奏。

“建木即枷鎖,破枷者必遭天噬……”冰尸的警示在耳畔回蕩。華天涯摸出半片密道圖,邊緣焦黑處印著“公輸璃”的朱砂小印,筆跡稚嫩如孩童涂鴉。他忽然想起墨家禁地的青銅樹,想起樹上那片刻著“華明淵”的木牌——祖父的名字,此刻是否也懸掛在那吞噬生命的巨樹之上?

劍穗上的木兔殘耳輕輕顫動,似在呼應千里外的天臺山雪霧。華天涯觸到衣內焦黑木塊的棱角,母親縫補襁褓時的剪影忽然浮現:她總在油燈下對著木塊發呆,指尖撫過焦痕時會哼起無名小調,曲調與慕霃慈劍鞘上的霜氣波動奇妙吻合。那時他不懂,為何一塊焦木能讓母親眼中泛起淚光,此刻卻明白,那是建木根系在血脈里的低吟。

密道深處傳來機關啟動的轟鳴,帶著墨家特有的齒輪震顫。華天涯扶著石壁站起,發現冰蓮花瓣拼成的星圖中心,正是歸墟地宮的方位。

雪地上,慕霃慈留下的霜氣護符正漸漸消散,冰晶融化處露出半行刻痕:“地庫第七根石柱,藏著初代墨圣的斷斧。”字跡力透雪層,尾筆帶著道家特有的轉折,與母親在灶臺磚上刻的“平安”二字如出一轍。他忽然想起圣女墜落時的眼神,那抹藏在霜氣后的暖意,像極了母親看他時的目光。

“公子,前方是墨家禁閣。”沙啞的機械音從密道深處傳來,齒輪鳥撲棱著鐵翼飛來,喙中銜著半片染血的紙頁,“主人說,順著齒輪聲走,莫碰任何刻著‘弒親’的玉簡。”

紙頁上是公輸璃的字跡,邊角焦黑處畫著簡化的建木根系。華天涯攥緊紙頁,想起墨核暴走時,那個機械義肢少女眼中的決絕。天機城的青銅巨樹此刻仍在他的灰翳視野中沉浮,樹影所及,墨家子弟正排隊將手掌按在樹干的符文上,木牌升起時,他們的面容瞬間蒼老十歲——那是墨家“機關術需獻祭至親記憶”的鐵律,此刻在他眼中無所遁形。

右臂的木紋突然微灼,引領他避開三道弩箭陷阱。密道石壁上,斑駁的血手印與齒輪刻痕交織,每道痕跡都在訴說墨家弟子的掙扎。華天涯忽然明白,為何公輸璃的齒輪鳥能穿透天機城封鎖,為何她的機械義肢刻滿天道公式——那些被獻祭的至親記憶,正以這種殘酷的方式,成為墨家機關的動力。

歸墟的氣息越來越近,混合著海鹽與鐵銹的味道。華天涯摸過頸間的木楔,那是祖屋梁上的榫卯殘件,此刻與建木殘枝產生共鳴。前方拐角處,青銅門緩緩開啟,門楣上“天工”二字已被歲月侵蝕,卻在他掌心按上的瞬間,迸發出青金色的光芒。

門內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一具半機械化的尸骸倚在墻角,胸腔處嵌著半枚機關核,核上刻著“華明淵”三字。那是祖父的名字,與墨家禁地的木牌呼應,與天機城巨樹的吞噬形成殘酷閉環。

雪,不知何時停了。歸墟的晨光穿過云層,在他掌心的冰蓮花瓣上折射出七彩光弧。華天涯望向天機城方向,青銅巨樹的陰影仍在擴張,木牌碰撞聲如催命符,卻有一道纖細的霜氣逆流而上,如孤舟逆浪——是慕霃慈的青萍劍,在飛舟群中斬出最后一道生路。

他忽然想起圣女墜落前的話:“建木的根須纏著九州,卻也連著天臺山的老槐樹。”指尖撫過木兔殘耳,那里還留著她的體溫。

密道盡頭的青銅門完全開啟,歸墟地宮的冷風撲面而來。

而他的右眼,在灰翳中忽然看清了冰層下的真相:天機城的青銅巨樹,根系正與他臂上的紋路相連,每吞噬一名墨家弟子,他胸口的金絲鎖鏈便松動一分。這不是巧合,而是百年前的局——用弒親術喂養建木,用天道枷鎖困住逆鱗者,卻在陰差陽錯間,讓木兔與焦木成為破局的鑰匙。

雪粒再次飄落,卻在觸及他掌心的建木紋路時化作光點。華天涯邁出第一步,齒輪鳥的鐵翼在頭頂劃出弧線,遠處傳來墨家弟子的慘呼與機關獸的轟鳴

枷鎖初開時,朝陽正染紅歸墟的云海。華天涯握緊殘枝,劍穗上的木兔殘耳微微揚起,仿佛在傾聽千里外天臺山的槐葉沙沙——那里有母親烙餅的香氣,有父親磨斧的聲響,有建木根系在雪下的蠢動,有整個九州大地在枷鎖下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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