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沉沉的，烏云壓頂無端的讓人有些壓抑。

張三等人站在屋里，吃著臥著雞蛋的面，這蛋還是他們今早自己撿出來的。

眾人身上的衣服雖然是粗布，針腳也粗糙，但卻都是干凈、沒有補丁的，仔細聞還有一股皂角味。

今日是最后一天，過了今天，張三等人就恢復自由了。

“張三，我們明天就吃不到這么好吃的面了嗎？”

“……我們本就是受罰來的，每天管飯還有工錢有地方住，不能要求再多了……

等明日離開，我們幾個湊錢去集市上買幾只雞崽、買點種子，喂雞的東西也不貴、種子種下去我們也會種。

只要我們一起努力，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有家的。”

這兩個月，雖說是干農活做苦役，但張三不傻，他清楚這兩個月城中這二百多的乞丐收獲了多少珍貴的東西。

原來種地也不難，原來雞鴨也很好養。

還沒到晚上，一場大雨嘩啦啦的砸下來。

第二天雨過天晴，空氣十分清新，呼吸一口讓人覺得渾身都輕松了。

張三一行人領工錢時路過地里，被雨沖刷過的地里的作物泛著植物特有的亮色。

一個小丫頭黑瘦黑瘦的，蹦蹦跳跳的走在田壟上，看著地里的麥子和地邊上種的蘿卜青菜流口水。

“張三哥，你說我們什么時候還能吃上雞蛋面啊？我想吃放小青菜的。”

“順利的話，過幾個月就能吃上。”

一些手巧的大男孩、女孩用銅板買了些碎布頭、針線，粗制的針腳縫了好幾個小荷包。

丑丑的，但大家都有地方放銀子了。

張三等人是最后出來的，遠遠的就看見一輛馬車，車窗里探出來一個白凈可愛的小腦袋，頭上的發髻十分精致、發飾也好看。

走的近了，張三才認出來這是誰。

“是若若？小花，那個就是找醫生來救你的妹妹，你那天生病應該沒記住，我們去道謝。”

張三拉著依舊瘦小但氣色不錯的小花過去，她一個人沒人照顧，張三把她也帶去做農活了。

“小哥哥！哥哥！”

裴止看半個身子都探出去的若若，伸手把人拽回來。

張三走到近前，還沒等說話，景明跳下馬車，把腳凳放下來示意張三二人上去。

景明比張三小一些，但張三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被人和善平等的對待過了。

景明的笑，更是讓人心都暖暖的。

溫暖的陽光時隔多年，好像終于又照進了他的心里。

馬車上，裴止不說話只是坐在那里看書。

只有若若這一下那一下的撲著，嚇的張三和小花接著她生怕她磕到。

但這倒讓她得了樂趣，撲的更起勁兒了。

“哥哥、哥哥！”

等她玩累了坐下，張三和小花都出了一身的汗。

兩個小姑娘湊在一起小聲說話，說到什么有趣的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懂，反正一個笑了另一個也跟著笑。

看著裴止捧著一篇策論讀，張三坐在對面也忍不住去看那書頁。

許久，若若一整個撲到他身上他才回神。

只看見馬車上另外三個人都看著他。

“怎、怎么了？”

張三緊張的咽口水。

“我剛說，你識字嗎？”

裴止拿著書晃了晃，張三一下鬧了個大紅臉，他偷看居然還看入迷了……

但裴止的話他又不能不回答。

“我識字但識字很少，我爹識字，都是他教我的，海盜上岸殺了他之后，我就成了乞丐，再也沒人教我了……”

他的語氣中有遺憾、有落寞，還有恨。

海盜的事兒，他還沒忘。

裴止聽完也不回話，只是又低下頭去看書。

馬車晃晃悠悠的，許久后幾人屁股都要坐麻了才到地方。

“哇——真大啊！”

“好氣派，但這是哪？是哪位大人的家？”

張三探頭去張望，卻發現周圍有好多自己的熟面孔。

再轉頭，又看見了熟悉的景色。

除了面前的一眼望不到頭的宅子，其他方向的景色和之前的乞丐棚周圍都是一樣的。

“這……這是城外？這是我們的乞丐棚？”

大門上有一把大鎖，但上面沒有牌子。

若若把手伸進荷包，掏了掏，拿出了一把巴掌長的鑰匙。

“哥哥、給！”

一口小牙像珍珠米一樣，臉頰肥嘟嘟的，隨著說話也是一股一股的，看著沒有一點攻擊性。

但張三卻不敢接。

他轉頭，只看見裴止站在那，一手拉孩子一手看書。

景明卻是笑著看著張三。

“快接著啊！開門讓我們進去，別讓我們公子等在這大太陽下面。”

這話有些傲慢，但語氣越是揶揄的，話里的善意讓張三回神的同時又是一個大紅臉。

只是他黑紅黑紅的，也看不出來。

“好，我開門……”

隨著咔噠一聲，大鎖被拿下來，砸在張三手里沉甸甸的。

這會兒不止剛歸來的小乞丐們，連路過的行人也看著。

裴止讓人修建這宅子，兩個月一直趕工，還遷走了不少商鋪、小攤。

隨著張三的動作，大門吱呀一下打開。

映入眼簾的不是不是什么漂亮的房子，只有一片地，有棉花、青菜、玉米等等……

兩邊是一些二三層小樓，看上去極為簡樸，菜地后面是一片大池子，能看見水面上有泡泡，斜上來的緩坡上還趴著一些小螃蟹苗。

池子中間有一座小橋，橋頭是一個拱門，隱約傳來雞鴨鵝、豬、牛羊叫聲。

張三忽然不敢進去了。

裴止拉著若若，直接走進門。

“若若，我們去看看，張三哥哥家里有什么東西好不好？”

“好！看，哥哥家！”

張三傻愣愣的跟著走，小花怯生生的拉著他的衣服走。

過了拱門，后面就是各種家畜，就是吵得很，幸好家畜外面也是菜地，還有種小麥、稻子和玉米的，一旁還有蠶架桑葉，菜地中間以及一些不好開墾的地方則是種了果樹。

就近推開間三層小屋，入目的都是一些被分隔開的小屋，只放一張床。

張三轉頭，眼淚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