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枯本來覺得這世界的邪異就令人難以理解。

沒想到現在連活人都這么抽象了。

“肥公子，尸仙霧是什么茶？”他好奇問。

雖然穿得土里土氣，還有些篷頭垢面，但他兩世為人，見過的世面并不差。

他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

肥天佑是鄉族公子，稍微有些講究，有點講規矩擺排面，但也不乏鄉野的隨性和粗魯。

所以，李枯一改往日行事作風，大大凜凜的坐下，一點也不拘著的直接問話。

肥天佑微微一愣，果然歡喜起來，笑道：“尸仙霧，就是種在亂葬崗或墳墓邊的茶，陰氣重，滋味寒涼，乃消暑佳品。”

好家伙，真是百無禁忌啊。

李枯違心贊道：“原來如此。對了，小弟看肥公子特立獨行，與眾不同。能結識肥公子，真是人生幸事。說實話，我在肥公子身上看到了率性不羈、嬉笑怒罵的豪爽。”

他搜腸刮肚，逮著一頓猛夸。

只希望這個地頭蛇能幫助自己盡快了解鎮寨的情況。

不然，他還不知要走多少彎路，吃多少虧。

肥天佑舒服地瞇上了眼，打量著抹了一嘴蜜的少年，哈哈笑道：“原來你小子這般會說話，看你面生，應該是初來乍到，你長輩呢？”

李枯無奈地雙手一攤：“不瞞公子，我形單影只的住在野外。這番來鎮寨，也是為了見見世面，采買些物資。”

肥天佑不由露出驚色，不敢置信道：“你沒村塢嗎？你在野外是怎么活下來的？”

肥天佑目前的態度，不像對李枯存在威脅。

所以李枯覺得不用撒謊，實話實說就好，還能聊得更隨意些。

“塢里的靈婆說我天生厄運纏身，前陣子把我趕出來了。沒辦法，只能在野外住。好在現在基本適應了野外的生活，自由自在，毫無拘束，也樂在其中，懶得尋依靠了。”

說話間，小二過來上了壺茶，給兩人倒了一杯離去。

肥天佑仍覺得不可思議，瞧了李枯好一會，才道：“有意思。本公子就喜歡交有意思的朋友。”

李枯忙道：“這是小弟第一次來鎮寨，肥公子是我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緣份。不知公子可有空與我說些這里的情況。”

肥天佑爽快的道：“小兄弟盡管問，畢竟很少有人敢與我這般說話。”

李枯端茶朝對方敬了下，微抿一口。

果然，即便是溫茶，也讓人感覺入口一陣寒涼，有一種令人回味的異香。

他沉吟道：“肥公子，你婆娘真是僵尸？還有，你為何也有獠牙？”

肥天佑一點也不避諱地笑道：“沒錯，她是僵尸。據說我肥家祖上是趕尸人，總與僵尸打交道，很難娶到媳婦。后來祖上干脆跟僵尸顛鸞倒鳳。久而久之，體質發生了變化，成了半人半尸之體。”

“可人與僵尸，怎么生下后代？”

李枯感覺腦子不太夠用。

肥天佑道：“邪性邪門，靈性玄靈，都是玄而又玄、邪而又邪的。我祖上經高人指點，自創了一部特別的雙修雙祭秘法。在雙修過程里，彼此祭煉對方，最終使得靈性與邪性交纏一處，短暫地處于水乳交融狀態。”

“如果想誕下后代，就需要合歡祭煉四十九日。這一過程消耗極大，所以肥家嫡系個個吃得肥頭大耳，就是為了應付造小人。”

盡管肥天佑解釋得十分清楚，可李枯還是難以理解。

倒是理明白了一些事。

那就是肥家人是半人半尸，肥家的嫡系也尸化嚴重，應該娶不了活人老婆，只能娶僵尸老婆。

不然現在肥家這么富裕，沒必要再娶僵尸。

“那你們肥家的恐怖傳聞是怎么回事？”

肥天佑無奈道：“因為外人無法理解這雙修雙祭的玄妙，所以認為肥家人是偷嬰胎塞進僵尸肚子里或拐賣孩子從小收養做子嗣。肥家人又個個肥胖，就傳言肥家吃人肉。對此，我們也只是一笑置之。”

李枯也很好奇：“所以你們到底吃什么，你家的產業又是什么？”

“嘿嘿……肥家祭煉僵尸，使它們誕生靈智，生出人性。僵尸祭煉肥家人，使肥家人也嗜食血肉。為了不吃人，我家就派僵尸去黑霧里獵食邪異，有些邪異是血肉之軀，也對我們的胃口。”

“至于產業？我肥家可是養棺大戶，共養了一百多具棺。有些人大限將臨，不愿徹底消亡，也不想化成恐怖邪惡的邪異，就會花重金向肥家購買尸棺，把尸體養在棺里，一段時間后就能轉變為僵尸。”

“同時，我家對人皮研究也很深，能給僵尸換臉換皮，讓他們從老頭老太太變成俊俏男女。”

“……”

李枯聽完這大段解釋，完全不知說什么好了。

簡直是徹底顛覆了他的三觀。

難怪街上的人對肥天佑避而遠之，對肥家人的傳聞，也是有多抹黑就多抹黑。

這特么的，自己到底穿到了一個怎樣的世界。

單純地用“邪門”一詞都無法形容了。

完全是極盡的荒誕，甚至違背了科學、神學與玄學。

弄清楚肥天佑的情況后，李枯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思緒。

“肥公子，我可否與你做樁買賣？”

肥天佑詫異了一下，疑惑道：“你還有能賣給我的東西？”

“不知剝臉詭的臉皮，你可需要？”

肥天佑訝色更濃郁了，不敢置信的道：“你怎么會有剝臉詭的臉皮，這玩意可厲害了，你是怎么搞到手的？”

李枯老臉一紅道：“那玩意兒，怕童子尿。”

肥天佑反應過來，發出哈哈大笑：“小兄弟可真聰明，居然想到用童子尿對付它們。也是，這剝臉詭也就只剩有皮有臉，自然是要點臉皮的，畏懼童子尿倒也合理。”

說著，他伸出手，五指張開：“這個數。”

“五兩？”

肥天佑點了點頭。

“剝臉詭的臉皮極好用，尤其是拿去易容，可隨意調整面部細節。如果是漂亮的女臉就更好了，這樣我還能給僵尸婆娘換個臉，增加些別樣體驗。”

李枯立馬道：“公子爽快，那我也不講價，便這個數。”

五兩銀子可不少了，至少對目前的他來說，是一筆巨款。

“我這正好有兩張女臉。”

他向懷里一摸，實則從倉庫里取出臉皮。

得知這臉皮如此好用，剩下的那張男臉，他打算留給自己。

若以后有殺人越貨的時候，不至于直接被人瞧到了真面目。

肥天佑看著桌上的兩張女臉，原本模樣只能說一般。

他拿到手里仔細地做出調整，或拉或伸或捏，不一會就變得精致許多，眉目如畫，嘴兒小巧。

“怎樣？好看吧。”

說著拿了一張貼在自己面部。

那臉皮仿佛找到臉了，竟自主地貼合上去，哪怕肥天佑臉很大，也不顯一點粘貼痕跡。

“好用是好用，就是取下來時有些……”

肥天佑頂著張按比例變大的女臉，模樣滑稽，語氣無奈地說道。

“那么，要怎樣才能取下來？”李枯問。

肥天佑沒有回答，卻突然朝空氣大喊起來：“我臭不要臉，我臭不要臉，我臭不要臉。”

他的怪異行為，引來茶樓里的人莫名地朝他望來。

然后，那張女臉就慢慢地滑落了。

李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