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巢十?dāng)?shù)年來，始終奔波于各地，但終究是杯水車薪，難擋大勢。

一波又一波的壞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到了他們的耳朵里。

燧人救援途中更數(shù)次遭遇圍剿，幸有諸多人族絡(luò)繹不絕，彼此接應(yīng)，方才脫身。

這一日，又是才剛剛勉強(qiáng)擊退一批妖族，身后的隊(duì)伍之中又是傷亡不小。

而看著地上那一具具尚帶余溫的尸體，有巢心中悲憤難抑。

“我人族何罪，竟至此境！”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

他抬頭望天，雙目通紅，“如此下去，我族怕是真要亡族滅種！”

“不行，我要去巫族一趟！”

旁人皆是一驚。

“巫族？他們?nèi)缃褚嗍墙诡^爛額，又哪有心思管我人族之事？”

“總還是要去試試的。”

翌日清晨，有巢便悄然離隊(duì)，獨(dú)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巫族大部落的路上。

然而事與愿違，別說求得援助了，這一次，竟然連巫族部落都未曾進(jìn)入。

巫族和人族兩族之間通婚已久，很多時(shí)間里早就已經(jīng)不分彼此。

結(jié)果有巢居然直接被阻于部落之外，甚至都沒有等他到了巫族部落門口。

就被一個(gè)大巫阻擋在了半路。

他目光冷厲，“有巢是吧？不要再前進(jìn)了。”

有巢拱手，沉聲道，“我人族遭妖庭屠戮，血流成河，今來只求巫族伸出援手，共抗妖禍。”

“人族？你們與我巫族有何干系？你人族不過造化遺澤，自生自滅，與我何干？”

有巢一時(shí)語塞，卻強(qiáng)忍怒意，“當(dāng)今妖禍橫行，豈止我人族，連你巫族亦被逼退。若不共御外敵，來日恐連不周之地也保不住。”

那人冷冷一笑，“你不必說這些大道理，巫族之禍，巫族自可應(yīng)對。共御外敵？你人族也配和我巫族共御外敵嗎？”

有巢臉色大變，但終究不語，徑自退去了。

而那大巫見有巢離開，才轉(zhuǎn)過身去，對著旁邊說道，“燭九陰祖巫，為何要突然禁止全族對人族提供幫助？連人巫通婚都要嚴(yán)令禁止了？”

“你不懂。”

他身后傳來一道沉沉的聲音，燭九陰于空氣中倏地現(xiàn)出身形。

那大巫連忙回身躬身行禮，“祖巫。”

他眼中無悲無喜，只淡淡道：“你可知，近些年來，我巫族之中，血脈越發(fā)稀薄？”

“不知。”

“原以為是紛爭頻仍，總生怪事。直到不久前，祝融與共工于祖壇坐觀命脈，加之我看妖族詭異，暗中跟隨，才得知真因。”

燭九陰面色陰沉，“妖族屠殺巫人，必有所圖，我暗中跟隨，你可知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他冷聲道，“巫人與人族所生之子，一旦身隕，精血不復(fù)歸源，魂魄亦化于天地，不受祖壇牽引。如此一來，我巫族根基將斷！”

“若放任人巫通婚，不出數(shù)千年，我巫族將無祖壇可依、無精血可繼！”

那大巫眉頭緊皺，“那豈不是說這等混血之人，非但無法回饋巫族，反而使我巫族血脈日漸稀薄？”

燭九陰點(diǎn)頭，“人族乃女媧造化余息，得天獨(dú)厚，卻無根無基，若我巫族與之交融，便是自毀本源。”

“妖族雖暴虐，但終究是外敵；而人族……”

燭九陰背負(fù)雙手，淡聲道，“此后凡巫族子弟，嚴(yán)禁與人族有所結(jié)合；亦不得助人族一兵一卒。”

在有巢求助未果之時(shí)，燧人卻早已放棄了幻想。

這十?dāng)?shù)年來，他不曾忘記有巢的叮囑，更是自己主動拿起屠刀，做起了一向不喜的殺伐事，然越是救援，越覺人力有窮。

他將自己所得妙術(shù)傳于四方，一傳十，十傳百，早已通曉人族內(nèi)外。

但燧人苦苦奔走于各部族之間，卻發(fā)現(xiàn)許多部落已空無一人，火種皆滅，屋宇成灰。

他看向了滿天星辰，抬眼望去，口中只吐出了三個(gè)字，“上天宮。”

再說有巢失望而歸，途中神情沉重，一路沉默無語。

他心知，巫族的拒絕，意味著人族在這場大劫中，已幾乎無可再借外援。

“有巢兄！”見有巢終于歸來，一名同伴驚喜迎上，“可得巫族援手否？”

有巢聞言，只是搖頭，沉默片刻后，低聲道，“不提也罷。”

“那……我們怎么辦？”

“能怎么辦？”有巢冷笑，“靠自己。”

有巢閉目，許久，只吐出三個(gè)字：“上天宮。”

同一時(shí)刻，兩個(gè)原本已經(jīng)天各一方各自拼命的人，產(chǎn)生了同樣的想法。

天宮上，南天門，兩個(gè)摯友不期而遇。

彼此一見，皆是一怔。

一時(shí)間，千言萬語堵在喉中，卻盡成一嘆。

良久，還是有巢率先開口，聲音低沉，語氣中卻透著一股不容動搖，“你也來了。”

燧人望著他，眸中滿是沉重，點(diǎn)頭道：“來了。”

二人并肩站在南天門下，遙望那重重天宮，似在靜默中回憶這十余年來的血與火、生與死。

有巢低聲道，“若今日得見帝俊，便拼盡一切，也要讓他收回那誅殺我族的命令。”

“若不能得見，便闖。”

“若闖而死……”有巢看他一眼。

“那便以吾等之死，警示蒼天！看看這天道還有沒有眼睛。”

二人相視而笑，笑中俱是悲愴與豪烈。

下一刻，兩道身影直沖南天門。

然才至半途，一聲冷哼響徹云霄。

虛空中一道金光疾落，赫然正是東皇太一。

“是你們兩個(gè)？”

有巢與燧人止步，眸光冷厲，警惕非常。

“這些年來，你們這兩個(gè)殺才不曉得打殺我妖族多少子弟，我還未曾和你們計(jì)較呢。”

他冷笑一聲，“你們的師父木公道人，昔年也算是本皇好友。念他一場，我再放過你們一次，速速退去。”

有巢拱手，“東皇殿下，天帝為何降此生靈涂炭之法旨！不怕天打雷劈，報(bào)應(yīng)不爽嗎！”

“妖庭行事，何需向你人族解釋？”

燧人沉聲道：“當(dāng)年我等人族，也曾為妖族獻(xiàn)策助力。乃是萬靈先師和師父殫精竭慮，不知道費(fèi)了多少心血！如今我族遭屠，你竟以此搪塞？”

太一目光冰冷，殺機(jī)隱現(xiàn)，“本皇已念舊情勸你們一次，再不識趣，便休怪本皇翻臉。”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今日若不得見帝俊，我等誓不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