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手中土矛化作流沙散落。

她看著風靈，輕嘆了一聲，“我和十一個兄弟姐妹，生來便好戰好斗，不知彼此廝殺了多少年。”

“有一日，兄弟們終于打厭了，不知這般生活有何意義，便約定各自離去，獨自修行。”

“等到哪日有人想明白了，兄弟們湊在一起能不再打架了，再重新聚在一起，免得明明是兄弟姐妹，卻每日只知彼此相爭。”

她看向了風靈，“你只用了一言，便止住了此地千里廝殺，這教化，莫非真的這么有用嗎？”

風靈沉思了好一會兒，后土也不急，站在原地等待著風靈的回答。

他思考良久，又掐指算了一卦。

“教化有用，但也不止如此。”

風靈終于開口，微微一笑，提起了地上的卯兔，將它放在了自己的化靈扇上面。

“小兔子，去你的家看看。”

“吱吱——”

卯兔不言，只是把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幾人便隨著卯兔的指路走了一會兒，她原來的家離這里本就不遠，只需片刻，幾人便來到了之前那大坑之處。

之前那巨大的坑洞，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雖然也沒有原來的參天巨樹，但是也已經是滿地的茵茵綠草。

“那日道友掀了卯兔的洞府，可曾預見三百草精重建此處？”

“不過螻蟻抱團……”

“這螻蟻之中，亦有擅掘土者，擅植草者，擅養木者。這幾年來，我日日講道，他們以此安定為本，只一年便重建此處，此不僅教化之功，乃是全族之力。”

后土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回了原本那女子的貌美之狀。

“我與兄弟們廝殺搏斗之時，開山斷水，地動天搖，也不知道多少族類死于我們的玩樂打鬧之下。”

后土指尖拂過滿地的新芽，感受著其中旺盛的生命力。

“風靈，我們是不是對于生命太沒有敬畏了？”

“你自己也說了，你們十二祖巫生而好斗，加之天生便有移山倒海，翻天覆地之能，自然覺得萬物都是指尖流沙。”

后土點點頭，“我之前……確實未曾注意過，舉手投足之間，便會引起這大地上生靈……殞命……”

“后悔了嗎？”

“有一點吧。”

后土又嘆了一口氣，“只是我的兄弟們，是肯定不會后悔了。”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那十一個兄弟姐妹是什么性子，自己對生靈產生了憐憫之情，他們卻未必。

“如果有了對眾生生命的敬畏，我們兄弟確實不會彼此相爭了，但是，除非他們停下那遇事便打的性子，不然怎么生起對生命的敬畏呢？”

后土似乎找到了一絲靈感，卻又怎么也抓不住。

風靈摸了摸手上卯兔的腦袋，對著后土笑嘻嘻的說，“這么可愛的小兔子，我見猶憐，后土你卻一點也不在意，只怕除了你血脈同源之人，誰都入不了你法眼咯。”

“你別這么說嘛。”

后土搶過風靈扇子上的卯兔，將她抱在了自己懷里。

也不管那兔子的瑟瑟發抖，“我已經開始后悔了嘛，對不起嘛。”

撫摸著兩只兔耳朵，“不過，也是呢，如果血脈同源，我相信就算是我的兄弟們，也會心軟一些的，畢竟，我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各自分離的。”

她突然怔怔的看著風靈。

“風靈，你知道盤古父神是怎么誕下我們的嗎？”

風靈羽扇輕扇，“風靈不才，諸位神通何來，還是略知一二的。”

自盤古開天辟地之后，其精血落于洪荒，與這片洪荒大地的濁氣相結合，誕生了十二祖巫。

“你說，如果用我們的精血與濁氣相結合，還可以孕育出其他巫人嗎？”

風靈拱手，“或可一試。”

后土笑了一下，“你明明早就這樣想到了，你真是不簡單啊。”

她看著風靈，似乎想要記住這張臉。

然后又揉了揉懷中兔子的耳朵，“小兔子，你要不要跟著我？”

“吱吱！！！”

“這么不愿意啊，那算了。”

她把兔子重新放在了地上，卯兔一下又閃到風靈的腳后面了。

“風靈兄弟，你應該化形的比我晚，我就叫你一聲弟弟了，我得趕快去找我兄弟們了，我們以后再見。”

“有緣自會再會。”

“可惜啊，本來還想找你打一架的，結果還是被你上了一課，這個想法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我得趕緊去找他們試一試。”

后土言笑晏晏，顯然對未來的事情很是期待。

“后土姐，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一定會成功的。”

“嘿嘿，沒有那么厲害啦。”

她摸了摸頭，抬頭看看天，重新變回了一個數十丈高的巨人，“我也只是個愛打架的祖巫罷了。”

話音未落，她已經邁開了步子，轉瞬間就沒了蹤影。

看著后土離去的地方，風靈沉默了很久。

他確實沒有想到，后土居然會是一個這么活潑的女子。

更沒有想到，巫族的誕生，竟然會是因為自己與她的對話。

一開始的時候，他也想過，要不要完全避開這個話題，就順著后土的話說，和她打上一架了事。

說不定這樣，巫族就不會誕生，未來的巫妖大戰也就不會發生了。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巫族一定會誕生的，這是天數，不會因為他的言行有所改變。

后土是個善良的女人，總有一天，她會意識到生命有多么重要，體悟到對眾生的敬畏。

她總有一天會扛起平息十二祖巫之間矛盾的職責，想到這個方法，將十二祖巫擰成一股繩，成為妖族最大的敵人。

但這片天地會記住風靈的話。

他和后土建立的這巫族之始的莫大因果，說不定便是巫妖大戰之中被截下的一絲變數。

有變數，就有生機。

風靈嘆了一口氣，“沒想到講個道，居然還能碰到這么大的事情，還有，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原來巫族是這樣誕生的嗎？”

“大仙，嚇死我啦！”

就在風靈還在驚訝于自己得知了巫族誕生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十二祖巫內部不和，為了彼此找個理由并肩作戰，這么草率的理由建立的洪荒秘聞而驚嘆時。

腳邊的卯兔終于重新化回了人形。

“大仙，你一定不能拋下我啊！洪荒太可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