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

月光從霉變的百葉窗漏進來，在蘇玥鎖骨處切出細碎光斑。她赤腳踩過滿地油畫廢稿，潮濕的石膏味混著血腥氣在鼻腔纏繞。

“押金抵了三個月的房租。“簡默把鑰匙甩在掉漆的茶幾上面，顏料斑駁的指節敲了敲《租房協議書》末頁。他撇見女孩手腕內側的留置針膠布，青紫色血管在蒼白的皮膚下像即將斷裂的琴弦。

蘇玥突然俯身咳嗽，長發掃過合同的紙面。簡默看見她后頸浮出一片暗紅色瘢痕，像是被火焰舔舐過的蝴蝶翅膀。

“是要簽在這里嗎？“她抬頭時瞳孔里泛著不正常的灰，唇膏在協議甲方簽名處印下血色月牙。老式座鐘恰在此時敲響，地下室傳來鐵鏈刮擦水泥地的聲響。

簡默猛地攥緊調色刀：“樓下是廢棄倉庫哦。“

“我知道呀。“蘇玥將鑰匙環套在無名指轉動，金屬撞擊聲驚醒了窗臺的藍鳶尾，“上個月火災死的租客，骨灰還鎖在103號儲物柜呢。“

腐銹月光

簡默的調色刀在畫布上刮出刺耳聲響，松節油混著昨夜雨水在腳邊淤積。閣樓天窗滲進的月光將蘇玥投在墻上的影子拉成扭曲的藤蔓，她正踮腳觸摸掛在霉斑墻面的《深海少女》。

“這眼睛在哭。“她的指尖懸在畫中少女瞳孔上方的三毫米，青白腕骨上的留置針管微微的晃動，“用骨灰調的色嗎？“

刮刀猛地戳進亞麻布，簡默的后頸滲出很多的冷汗。這幅十年前的作品早該隨林夕顏沉入海底的，此刻卻詭異地出現在新租客面前。畫框角落的船錨銹跡里，還嵌著半片未清理干凈的血痂。

地下室的鐵鏈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

“房東先生。“蘇玥不知何時湊到他耳邊，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晚香玉氣息撲面而來，“你聽見了嗎？那個被燒死的租客...在撓103號的鐵門呢。“

簡默霍然起身時打翻鈷藍顏料，粘稠液體順著地板縫隙流向地下室入口。蘇玥輕笑出聲，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劃過他顫抖的手背：“開玩笑的呀，說不定是老鼠在啃——“

慘叫聲刺破雨夜。

簡默撞開儲物間的瞬間，腐朽鐵門刮下他手背一層皮肉。應急燈在頭頂滋啦閃爍，103號儲物柜的鎖孔正往外滲著粉紅泡沫。他想起消防報告里寫的：上個月的女租客吸入了過量丙烯酸酯，尸體在高溫下融化成蠟狀物質。

“要幫忙嗎？“蘇玥的聲音從背后飄來。她舉著從廚房翻出的消防斧，斧刃在月光下泛著藍光，“我中學時可是解剖過暹羅貓的哦。“

簡默奪過斧頭時觸到她冰涼的指尖。鐵柜在第七次劈砍后裂開縫隙，濃烈的鳶尾花香洶涌而出，數十朵風干的藍鳶尾花包裹著個青瓷骨灰盒。盒蓋上的便簽紙字跡被血漬暈染：給下一位房客的禮物。

蘇玥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溢出的血珠滴在骨灰盒表面。她歪頭打量簡默慘白的臉：“原來你也不知道這里藏著秘密呀？“

地下室傳來鐵鏈崩斷的巨響。

簡默攥著斧頭沖下樓梯時，蘇玥正用染血的指尖在便簽背面書寫。她的影子在墻面分裂成兩個交疊的人形，其中一個分明扎著十年前流行的魚骨辮。

“等等我呀。“她將便簽折成紙船塞進骨灰盒，哼著走調的小步舞曲跟上，“說不定我們要找的是同一條亡魂呢——“

應急燈在此時全部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