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待追殺的人全都追了出去,待各大堂主和幾名義子也來勸慰之后,聞谷秋仍然站在原地望向鳴十三背影消失的地方。
一天之間,她永遠地失去了世上最最深愛的兩個男人。
她站立的身體開始搖晃,就在快要摔倒的時候,一雙白皙的手扶住了她。
“秋兒,你沒事吧?”一個春風化雨般溫柔的聲音,滋養了聞谷秋干枯的心靈。
聞谷秋回身抱住,語帶嗚咽地喊道:“娘?!眮砣苏锹劰惹锏哪镉H呂迎珍。
呂迎珍用手輕撫聞谷秋的后背,口中安慰道:“秋兒,沒事的,娘親還在?!?
聞谷秋看著母親,道:“父親不可能是十三殺的,十三更不會去殺害父親?!?
呂迎珍眼中露出哀傷,喪夫之痛還在眼前,女兒又深陷情網無法自拔,她怎么能不心傷,“他不該跑的,他這一跑即便不是也是了?!?
聞谷秋垂下了頭。
呂迎珍牽起聞谷秋的手向幫內走去,邊走邊道:“你該是餓了,娘親為你準備了一些你最愛吃的飯菜,你吃上一些。”
夜。
城隍廟。
鳴十三東逃西逃還是沒有逃離多遠,一是他不知道該去向何方,二是他想留下來查明真相。
他躺在地上腦中思索著今天發生的一切,可千頭萬緒并且還有好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再加上身上的傷勢,使他越想越煩躁。
也就在他煩躁到從地上坐起來時,廟外傳入了腳步聲。
他立時起身躲在神像的后面,屏氣凝神手中緊握著混天槊。
很快來人便走進了廟內,竟然是路十六,他手中拿著一個包袱,打開包袱,酒菜飯香立刻充斥在這破敗已久的廟內。
而后,火光如晝,照亮萬物。
“好酒,好酒?!甭肥攘艘豢诰坪?,大聲贊道,隨即又拿起一只雞腿吃了一口,“不錯,不錯?!?
鳴十三的腦中飛快地思考,難道路十六已經知道他藏身在廟內,不然他這樣做又是為了什么?
而后路十六的話證實了鳴十三的猜測,“你還要躲到什么時候?”
鳴十三從神像后面走了出來,來到路十六的對面。
“你是不是想問我,怎么會知道你藏在這里?”
“是?!?
“去年端午佳節我送給了你一個香囊可還記得?我當時說,它能夠驅蟲避災所以讓你日夜都帶在身旁,你答應我說你會的。”
鳴十三從身上拿出路十六送的香囊。
路十六又喝了一口酒,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輕信別人?!?
“還給你吧!”鳴十三道。
“我沒有將送出去的東西再拿回來的習慣?!?
鳴十三將香囊扔進火堆,問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路十六冷笑一聲,道:“如果要拿下你這義子中的第一人,我帶多少人來足夠?”
鳴十三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路十六大笑,笑聲震落屋頂的灰塵,片刻后才止住笑聲,道:“任何人殺死義父我都會相信,但要說是你殺死的義父,我不信。”
鳴十三的眼底閃過希冀,道:“義父,確實不是我殺的?!?
路十六問道:“那你為何要逃?你既然選擇逃跑,就是打算將這件事背在自己的身上。不管是不是你,所有人都會認為是你?!?
鳴十三黯然無語。
籌備婚宴這件事情,是聞碌讓俞北籌辦,而俞北又交給了烏立信去辦,說到底這個婚宴牽扯到兩派結盟的大事,整個過程的花銷事宜鳴十三其實是不清楚的,更不需要他去清楚。但,當溥云天當著所有幫眾的面,念出賬冊上的賬目時,其目的已不單單是在對付鳴十三一人,而是在針對負責驚虹幫錢糧支出的俞北及整個內三堂。
他不能任由溥云天將事件再擴大下去,繼續下去就不是殺死幫主的兇手是誰這么簡單的事情了。
驚虹幫的內斗立刻就會爆發。而現在的驚虹幫根本經不起內斗。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道理鳴十三還是清楚的,這個漁人到底是誰鳴十三不清楚,但也不想讓其的計劃順利進行。
“你覺得接下來誰會接替幫主的位置?”路十六問道。
鳴十三猛然抬頭,直視路十六的眼睛,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路十六喝了一口酒后將酒壺遞給鳴十三。鳴十三接過酒壺也喝了一口酒,“你到底想說什么?”
“這幫主之位,義父他若還活著我們這些義子們或許還能夠爭上一爭,但現在他死了還是被你這個號稱義子第一人給殺了。前有安七后有你。我們剩下這些義子們的幫主夢徹底破滅了。再就是各大堂主了,外堂的堂主或許也想爭,但他們實力不足。
那么就剩內三堂這三位堂主了,俞北堂主縱容手下中飽私囊的事情被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出來。那么幫主的人選就剩下溥云天溥堂主和龍恨仇龍堂主二人了?!?
路十六說罷不等鳴十三開口便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想說不還有聞谷秋在嗎?”
鳴十三輕輕地點點頭,并沒有說話,他心里也知道,即便聞谷秋坐上幫主之位,她也鎮不住各堂堂主。
“義母呂迎珍有些手段和實力,但她能保住自己和聞谷秋不受到傷害就已經很不錯了。其他事情她即決定不了也做不到?!?
“你不可能無緣無故告訴我這些事情?!?
“是。我知道你想為義父報仇,也知道你待在這里是想要查明義父被害的真相,但你不該繼續留下來。你應該等,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后,誰得的利益最大,誰就最有可能是殺害義父的兇手?!甭肥蛔忠痪涞卣f道,他的臉上罕見地露出認真之色。
鳴十三也無比認真地望著路十六,道:“你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話?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路十六緩緩地起身,向廟門外邊走邊道:“我想做驚虹幫的幫主。今天肯定是做不了,但誰又能說清楚明天的事情?!痹捯粑绰洌吮阋褟镍Q十三的眼前消失。
鳴十三吃完路十六帶來的酒菜后,睡意已涌上心頭,就在他剛剛躺下準備睡覺時,又一個腳步聲從廟外傳了進來,他來不及收拾東西,再次躲在神像后面。
待看清來人是聞谷秋后,鳴十三剛剛平靜不長的心又亂了起來,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
“十三,我知道你在這里。我跟在路十六的后面找了好多地方,我相信你一定就在這里?!甭劰惹镉脻M是疲倦的聲音說道。
她確實找了好多地方,她在看到路十六帶著包袱從一旁的側門離開驚虹幫時,就知道路十六要去做的事情不簡單,若是平時路十六做什么事情她根本就沒有興趣,可在這飄搖的時間里還是決定跟在后面看個究竟。
她的腳力與路十六比還是有些差距的,所以,她只能順著路十六行走的方向,把自己認為可疑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鳴十三從神像后面走了出來。
聞谷秋看著滿身傷痕,疲倦不堪的鳴十三眼眶又忍不住泛起淚光,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沒有說出來。
“谷秋,義父不是我殺的?!兵Q十三說道。
“十三,我好冷,你能不能抱……”聞谷秋話未說完,鳴十三便松開緊握混天槊的手,伸出雙臂將其緊緊地抱在懷中,“谷秋,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你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這一切都是我……”鳴十三用他的嘴唇打斷了聞谷秋還未說完的話。
明光輕撫大地,大地回以無聲,在月光下享受寧靜。
春風吹拂楊柳,楊柳回應有聲,在春風下熾熱搖擺。
一聲輕咳打斷了寧靜與熾熱,“出來見我?!眳斡湔Z帶命令般的說道。她怎么能猜不出來自己女兒離開是想找誰呢。
聞谷秋與鳴十三走了出去。
呂迎珍對低著頭的聞谷秋招手道:“秋兒,來為娘這里?!甭劰惹飦淼絽斡渖砼?,低聲道:“娘親,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哎,女兒不見了,為娘的肯定是要出門去尋的?!眳斡湔f道,而后望向鳴十三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傲x母,義父不是我殺死的。我昨夜根本就不在幫內,直到中午才回去?!?
“有沒有可能是你伙同他人呢?”呂迎珍平靜地說道。
鳴十三連忙辯解道:“不,我沒有。義母,正如俞北堂主說的,我怎么可能拿著我自己的兵器去殺害義父,然后還把兵器遺落在義父身旁。”
“昨夜你在何處?何人能做證?”
“我昨夜在劉記酒館喝酒,老板老劉頭可以做證。”
呂迎珍繼續問道:“喝了一夜嗎?”
鳴十三啞然,他并沒有在酒館待一夜。
“老實回答?!?
鳴十三只的回道:“我喝到將近子夜時分?!?
“子夜過后,到午后,你又在做什么?又有何人能作證?”呂迎珍沉聲問道。
“我……”鳴十三無法回答,他能說自己出手搭救了一名叫南伊人的少女,而這個少女很大可能是游龍門的人,還見了游龍門的苗鵬飛等人,更見了游龍門的第二殺手魚元白。
哪怕驚虹幫就要與游龍門結盟,但這些事情說出來,第一時間便會被人說成是勾結游龍門的叛徒。
再者,路十六剛才說的話仍猶在耳,他不想讓義母呂迎珍和聞谷秋再因為自己而陷入危險的境地。
“不說,好?!眳斡涞攘似蹋溃骸疤壹t,綠柳,給我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