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十三聽說過這位南方天王卓濱,其在游龍門內(nèi)的職責(zé),和驚虹幫三堂堂主俞北所做的事情一樣。
游龍門是一個蒸蒸日上的大幫派,卓濱所負(fù)責(zé)的事情更多,掌管的錢財(cái)亦更巨。
天昌客棧閣樓的布置不可能簡單,極盡奢華才配得上邀客主人的身份,畢熙春,游龍門門主沅騰的夫人,沅騰閉關(guān)期間是她的兒子沅授武負(fù)責(zé)打理游龍門的事務(wù)。
可明眼人都知道,真真正正負(fù)責(zé)游龍門大小事務(wù)的人是這位畢熙春畢夫人。
鳴十三在走進(jìn)閣樓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看到張?zhí)觳蛑繛I走去。
烏黑如泉的長發(fā)被精心地盤成發(fā)髻,玉釵松松地簪起,再點(diǎn)綴上一枝精致的金步搖,長長的珠飾在鬢間輕輕搖曳,彎眉不描而黛,自然秀成,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
當(dāng)真是富滿堂盈,貴婦風(fēng)華。
她微笑著望著走近的鳴十三,抬手示意其坐下。鳴十三拱手施禮,而后落座。一旁侍候的婢女適時地將茶水送到二人面前,“下人準(zhǔn)備了洞庭的碧螺春,不知鳴公子能否喝的習(xí)慣。”
鳴十三拿起茶杯輕抿一口,道:“好茶。”
畢熙春臉上的笑容更盛,“鳴公子喜歡就好。”說罷,她便認(rèn)真打量起鳴十三,從臉上露出的神情可以看出她對鳴十三很是滿意。真應(yīng)了一句俗語,“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可這歡喜的眼神讓鳴十三很不舒服,“不知夫人,找在下所為何事?”
畢熙春并沒有直接回答鳴十三的問題,而是拿起面前的茶杯,“先喝茶,先喝茶。”
二人各自輕抿一口茶水后,畢熙春說道:“這樣的好茶游龍門還有很多。”
鳴十三即便是個反應(yīng)遲鈍的人,也該聽出畢熙春說的不單單是這一壺洞庭碧螺春,“游龍門家大業(yè)大,好東西自然也不會少。”
畢熙春輕笑一聲,緩聲道:“等你做了我們游龍門的女婿,這些好東西,我不能說全都是你一個人的,可也絕不會少。”
“夫人,想必你今天來的目的與上次高天王找在下的目的是相同的。”鳴十三說道。
畢熙春再次輕笑出聲,“自然是相同的。”
鳴十三問道:“驚鴻幫發(fā)生的事情,夫人應(yīng)該已一清二楚。”畢熙春輕輕地點(diǎn)頭,示意她知道,也示意鳴十三繼續(xù)說下去,“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我自認(rèn)自己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優(yōu)勢,能讓游龍門非我不可。”
“那么你義父聞祿到底是不是你殺死的?”
“不是。”
“你不想找到兇手為他報(bào)仇嗎?”
“想。”
“事發(fā)已過去近四個月。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找出真兇?再過四個月,還是再過幾個,十幾個四個月?”畢熙春柔聲質(zhì)問道。
鳴十三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現(xiàn)在的驚鴻幫對他是一個殺之而后快的態(tài)度,他能做的正如那夜路十六說的那番話,等待,等到驚鴻幫對他不再那么重視的時候,他再暗中返回,一步一步地調(diào)查出殺死聞祿的真實(shí)兇手。
畢熙春收起笑容,一旁的婢女安靜地退出房間,她的語氣變得認(rèn)真,“你若是成了游龍門的女婿,并坐到游龍門北方天王的位置上,再去做一些事情的時候想來比現(xiàn)在要更好做。”
“什么?”鳴十三忍不住驚呼道,他震驚的是北方天王的位置。
“你沒有聽錯,我也沒有說錯。”畢熙春更加認(rèn)真地說道。
鳴十三說道:“夫人,你是要我喪命在你的手下啊!”
話已至此,很多事情畢熙春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很簡單的一個道理,你想要得到一些東西,就必須犧牲掉一些東西。至于,在這過程中你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安然無恙的活下去,就要看你怎么去做了。”
茶香從杯中飄出,沁人心脾。
陽光從窗外照進(jìn),多彩炫目。
畢熙春臉上再次露出笑容,“聞祿收了很多義子,這些義子都是孤兒,可這些義子是怎么變成孤兒的呢?”
鳴十三的神情在瞬間變得嚴(yán)肅,急聲道:“您都知道些什么?”
畢熙春笑容變的狡黠,語聲仍是柔和,“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可現(xiàn)在的你要想解開這些謎團(tuán),應(yīng)該不會很容易。不然,這么多年早就該知道事情的真相。”
鳴十三放在桌下的手,已緊緊地握在一起,義父聞祿對他有養(yǎng)育之恩,他找出殺害聞祿的真兇,為其報(bào)仇,可以說是為了報(bào)這么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
但,親生父母的真實(shí)身份,以及他們的死因,才是深入鳴十三骨髓的虐疾。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鳴十三緊握的手,松開又握緊,握緊又松開,終于艱難的開口道:“我自己可以。”
畢熙春拿起茶杯的動作打斷了鳴十三將要說出口的話,她將茶水一飲而盡,而后緩慢起身,邊向外走邊說道:“你不需要這樣著急的回答我。我給你時間考慮,可這個時間并不會太長。”話音落,人的身影亦從閣樓消失。
鳴十三走下閣樓的時候,太陽已快西落。
夕陽似紅,如紅花,如鮮血。
鳴十三走出了天昌客棧,他沒有忘記與柯子書的約定。
“你去哪里?”南伊人的聲音將失魂的鳴十三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鳴十三望向南伊人,“你今天去了何處?”
南伊人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要去柯馬村赴柯有書之約。”鳴十三道。
南伊人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讓鳴十三感覺十分的莫名,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如此發(fā)笑?”
“你早上不還說自己給不了鶯鶯姑娘想要的生活?”“沒錯。”“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去找了那個叫柯子書的變態(tài),鶯鶯姑娘后面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子?”“我沒有想過,也不想去想,我只知道,她不該受柯子書那些莫名的委屈。”
南伊人眼中露出一絲認(rèn)同,道:“想去,那便去吧!”
鳴十三輕嗯一聲,便要邁步離去,南伊人開口道:“等一下。”
“你不想我去?”鳴十三回頭看著南伊人的雙眼,竟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句話,說罷便又趕忙說道:“答應(yīng)你的事情我不會耽擱太久。”
南伊人嘴角上揚(yáng),露出燦爛如花般的笑容,語帶調(diào)笑地問道:“如果我真不讓你去,你會怎么去做?”
鳴十三沉默,沉默有些時候是認(rèn)同,有些時候是否認(rèn),很顯然鳴十三的沉默是后者。
南伊人見鳴十三這個樣子,笑的更加燦爛,而后從用粗布包裹中拿出一柄用精鋼打造的長劍。
“你那桿混天槊不適合大搖大擺招搖過市。”
“這不行。”鳴十三拒絕道。
“這有何不行?”
鳴十三說道:“反正就是不行,更何況無功不受祿。”
南伊人眼底閃過一絲輕蔑,“這把劍三兩七錢,你記得將銀兩還我就行。”說著便將長劍塞進(jìn)了鳴十三的手中,抬頭望了眼天邊,“你該出發(fā)了。天黑之前趕不到柯馬村,你的鶯鶯姑娘可能又要吃苦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