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前夜，我躺在史萊克專屬休息區的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魂導燈出神。胸前的傷口已經結痂，但精神之海的狀況持續惡化。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細微的刺痛，仿佛有人在我的大腦里撒了一把玻璃渣。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是霍雨浩的敲門聲。

“進來。“

門開了，霍雨浩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走進來。他的臉色比我好不到哪去，眼底布滿血絲，顯然這幾天也沒休息好。

“王言老師給的安神湯。“他將碗遞給我，“說能暫時穩定精神之海。“

我接過碗，藥湯散發出苦澀中帶著清香的氣味。一口下去，從喉嚨到胃部都暖了起來，精神之海的刺痛確實稍有緩解。

“謝謝。“我將空碗放在床頭柜上，“玄老那邊有消息嗎？“

霍雨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明天日出時分，在海神閣臨時搭建的儀式場進行海神儀式。言院長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

“這么急？“我皺眉，“決賽在明天下午。“

“你的情況比想象的更糟。“霍雨浩的聲音低沉，“天夢哥說，你的精神之海裂痕已經影響到靈魂本源。再不治療，可能...“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確。

我沉默地點頭。這幾天我能清晰感覺到某種“流失“，就像沙漏中的沙子一點點減少。審判之劍變得越來越難以控制，有時甚至會自主顫動，仿佛有自己的意志。

“還有一個問題。“我抬頭看向霍雨浩，“接受海神烙印意味著什么？玄老說我會與史萊克'永遠綁定'。“

霍雨浩的表情變得復雜：“我不完全清楚。天夢哥說那是一種靈魂標記，源自海神島的古老秘術。理論上...它會讓你的武魂帶上海神屬性。“

“也就是說，我的天使武魂會被'污染'？“我聲音不自覺地提高。

“不完全是。“霍雨浩斟酌著詞句，“更像是...融合。天使與海神的特性共存。但...“

“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氣：“但歷史上所有接受過海神烙印的人，最終都成了海神忠誠的追隨者。無一例外。“

這個信息如同一桶冰水澆下。所以海神儀式本質上是一種轉化儀式？將天使繼承者變成海神信徒？難怪玄老突然變得那么熱心。

“我必須接受。“最終我苦笑著說，“否則連決賽都撐不到。“

霍雨浩突然抓住我的手：“還有另一個選擇。天夢哥和冰帝商量過了，他們可以用極致之冰暫時凍結你的精神之海，等賽后我們再找其他治療方法。“

我搖搖頭：“風險太大。而且...我想親眼看看這個所謂的海神儀式到底隱藏著什么。“

霍雨浩似乎想再勸，但看到我的表情后放棄了。他輕輕握了握我的手：“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會在你身邊。“

這個簡單的承諾讓我心頭一暖。在這充滿算計的世界里，霍雨浩的真誠如同黑暗中的燭火，珍貴而溫暖。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我們跟隨言少哲來到明都郊外一處臨時搭建的場地。說是臨時，但布置極其考究——中央是一個直徑十米的圓形水池，池水泛著奇異的藍色光芒；周圍立著七根石柱，上面雕刻著復雜的海神圖騰。

玄老已經等在那里，身旁站著幾位海神閣長老。令我意外的是，王冬也在場，站在最邊緣的位置，表情復雜地看著我。

“開始前，有些事必須說明。“玄老的聲音比往常嚴肅，“海神儀式非同小可，過程中不得有任何干擾。笑紅塵那小子已經派人來'觀禮'，言少哲會負責攔住他們。“

我看向言少哲，他微微點頭：“鏡紅塵不會得逞。“

“還有你，小子。“玄老銳利的目光盯著我，“儀式開始后，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不要反抗。海神之力會引導你的靈魂，抵抗只會加重損傷。“

我表面答應，內心卻暗自警惕。這種警告反而印證了我的猜測——海神儀式絕非簡單的治療。

“脫去上衣，進入池中。“玄老命令道。

我照做，踏入那泛著藍光的水池。池水比想象中冰冷，接觸皮膚的瞬間就讓我打了個寒顫。更奇怪的是，水中的光芒開始主動向我胸前的傷口匯聚，形成一個個發光的符文。

“霍雨浩。“我突然轉頭，“無論發生什么，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他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我指的是打破輪回的使命，鄭重地點了點頭。

玄老舉起手中的權杖，七位長老同時向石柱注入魂力。石柱上的圖騰逐一亮起，最終匯聚到池水中。藍光暴漲，將我完全包裹。

起初只是輕微的刺痛，像是無數細針輕輕扎著皮膚。但隨著光芒越來越盛，痛苦呈幾何級數增長。池水中的符文活了過來，如同水蛭般鉆入我的傷口，順著血管向全身蔓延。

“啊！“我忍不住慘叫出聲，掙扎著想離開水池，卻發現身體已經無法移動。

“別抵抗！“玄老厲喝，“讓海神之力洗滌你的靈魂！“

洗滌？這分明是侵蝕！那些藍色符文在我的精神之海中橫沖直撞，不僅沒有修復裂痕，反而在刻下新的印記。更可怕的是，我感覺到一個古老而強大的意識正在通過這些符文窺探我的記憶。

突然，審判之劍自主浮現，金色長劍在我手中嗡鳴。劍身上的符文與藍色符文激烈對抗，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壓制那把劍！“玄老對長老們下令，“不能讓它干擾儀式！“

更強的魂力注入石柱，藍光幾乎凝成實質。審判之劍的抵抗越來越弱，最終哀鳴一聲，縮回我的體內。藍色符文趁機一擁而上，直撲精神之海最深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了——我的精神之海中，那些藍色符文突然被一道金光攔截。金光化作一個模糊的人影，依稀是千鈞長老的樣子。

“少主，終于等到這一刻。“人影開口，聲音直接在我的意識中回蕩，“海神儀式果然如預言所示啟動了。“

“千鈞長老？“我震驚不已。

“這只是我留在你精神之海的一縷神識。“人影解釋道，“聽著，海神儀式是個陷阱。唐三當年設計它，專門針對可能出現的天使繼承者。一旦完成，你的靈魂將永遠受制于海神一脈。“

這個證實讓我既憤怒又不解：“那為什么還讓我接受？“

“因為這也是機會。“千鈞的神識快速說道，“審判之劍并非普通武魂，而是初代天使神留下的法則具現化。當海神之力入侵到臨界點時，它會自主激活真正的力量——平衡之力。“

話音剛落，外界傳來一陣騷動。透過藍色光幕，我看到言少哲正在與一群身穿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制服的人對峙。更遠處，明都方向升起一道銀色光柱——是禁神陣又被激活了！

“沒時間了。“千鈞的神識變得模糊，“記住，當審判之劍第二次覺醒時，呼喚霍雨浩的靈魂。唯有靈眸為引，雙生乃成...“

神識消散，藍色符文趁機突破防線，直抵我的精神核心。一種前所未有的被侵犯感襲來，仿佛有無數冰冷的手指在翻攪我的靈魂。海神的意識越來越清晰，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如同神祇俯瞰螻蟻。

“接受烙印，成為海神的使者。“一個威嚴的聲音在我腦海中回蕩，“這是你唯一的救贖。“

就在我即將失去意識的剎那，審判之劍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同于以往的金色，這次是純粹的白光，如同初升的朝陽般溫暖而強大。

“不！這不可能！“海神意識發出驚怒的吼叫，“平衡法則怎么會在凡人身上？！“

白光所過之處，藍色符文紛紛崩解。我的精神之海中央，一柄純白的劍緩緩升起——這才是審判之劍的真正形態，代表天地間最本源的平衡法則。

外界，整個儀式場地劇烈震動。七根石柱同時出現裂痕，池水沸騰般翻滾。玄老和其他長老被突如其來的反噬震退數步，臉上寫滿難以置信。

“發生了什么？“玄老怒吼，“儀式失控了！“

我無暇顧及外界的混亂，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精神之海內的劇變。白色審判之劍正在重組我的精神結構，將海神符文強行轉化為一種中性能量。這個過程痛苦至極，就像有人用燒紅的鐵絲重新編織我的靈魂。

“千炎！“霍雨浩的聲音穿透一切嘈雜，“堅持住！“

透過模糊的視線，我看到他正拼命突破長老們的阻攔，想要靠近水池。王冬也動了，眼中金光閃爍，藍銀皇和昊天錘虛影在身后浮現。

“攔住他們！“玄老厲聲命令，“現在中斷儀式會要了他的命！“

這話半真半假。中斷儀式確實危險，但繼續下去同樣致命。我必須在被海神控制前掌握審判之劍的真正力量！

“霍雨浩！“我用盡全身力氣喊道，“靈魂共享！現在！“

霍雨浩聞言，眼中金光大盛。不顧長老們的阻攔，他釋放出最強的精神沖擊，短暫開辟出一條通道。就在這一瞬間，我們的目光相遇，精神探測全力發動。

與以往不同，這次連接直達靈魂最深處。霍雨浩的意識順著精神連接直接進入我的精神之海，親眼見證了白色審判之劍與海神意識的對抗。

“這就是...你的痛苦？“他的意識體顫抖著，被我所承受的一切震撼。

沒有時間交談。審判之劍感應到霍雨浩的到來，突然射出一道白光連接他的意識體。通過這道連接，霍雨浩的靈眸武魂開始不可思議地進化——瞳孔中浮現出細小的白色符文，與審判之劍上的如出一轍。

“平衡之眼...“霍雨浩喃喃自語，“我看到了...法則的結構！“

在他的指引下，我握住白色審判之劍，向海神意識揮出決定性的一擊。沒有華麗的招式，只是最簡單的一記直刺。但這一劍蘊含著天地間最本源的平衡法則，足以斬斷任何不公的束縛。

“不！唐三大人的計劃不會...“海神意識的怒吼戛然而止，被一劍劈成兩半。

藍色符文瞬間崩解，轉化為純粹的能量滋養我的精神之海。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而且比之前更加堅固。最神奇的是，一部分海神之力被保留下來，在精神之海中形成一個微小的藍色光點，與白色審判之劍保持著微妙平衡。

外界，水池轟然炸裂。我被沖擊波拋到空中，霍雨浩及時躍起接住了我。我們重重摔在地上，但誰都沒有松開對方。

“成功了嗎？“他喘著氣問。

我檢查了一下精神之海，點頭：“不僅治好了，還...“我突然停住，因為看到了霍雨浩的眼睛——他的瞳孔周圍現在有一圈極細的白色符文，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你的眼睛...“

霍雨浩眨了眨眼：“我感覺...能看到更多了。魂力的流動，法則的軌跡...甚至...“他看向不遠處的王冬，“血脈的傳承。“

王冬站在原地，藍銀皇和昊天錘的虛影已經消失，但眼中的金光仍未消退。他看起來既困惑又震驚，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世界。

“這不是父親告訴我的歷史...“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玄老和其他長老圍了上來，表情復雜至極。玄老尤其如此，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們...打破了海神烙印？“他難以置信地問，“這不可能...“

“不是打破。“我糾正道，“是平衡。“

言少哲快步走來，臉色凝重：“鏡紅塵的人趁機啟動了禁神陣，我們必須立刻撤回明都。決賽還有十小時開始，需要重新制定戰術。“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影從暗處走出——笑紅塵，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的隊長，鏡紅塵的孫子。

“打擾了。“他優雅地行禮，完全不像來刺探的敵人，“爺爺讓我來傳話：明日決賽，日月帝國將展示真正的'弒神'技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意味深長地補充：“千少主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我握緊審判之劍，感受到其中新覺醒的力量：“告訴鏡紅塵，武魂殿的繼承者隨時奉陪。“

笑紅塵微微頷首，轉身離去前又停下腳步：“哦，還有件事。爺爺讓我私下轉告您——'審判終將降臨，而天平已經傾斜'。說您會明白的。“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霍雨浩皺起眉頭，但我卻心頭一震。審判與天平...這分明是在暗示武魂殿與日月帝國之間可能存在某種古老聯系！

回到明都的臨時駐地，我們立即召開戰術會議。言少哲和玄老破例允許我參加正選隊員的討論，顯然海神儀式的變故改變了他們的態度。

“明日決賽，七對七團體戰。“言少哲指著明都大斗魂場的立體投影，“日月戰隊肯定會使用那種能剝離武魂的魂導器，我們必須做好應對。“

馬小桃皺眉：“有辦法防御嗎？“

“理論上，任何魂導器都有啟動時間。“霍雨浩分析道，“如果我們能在禁神陣完全激活前擊敗笑紅塵...“

“不可能。“戴鑰衡搖頭，“笑紅塵是七級魂導師，身邊還有六個魂王保護。強攻等于自殺。“

討論陷入僵局。我觀察著投影，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賽場邊緣的這些銀色紋路...它們連接到哪里？“

霍雨浩放大投影：“地下控制室。但那里肯定重兵把守。“

“不一定非要破壞控制室。“我若有所思，“如果能干擾紋路的能量傳輸...“

“用極致之冰！“霍雨浩眼前一亮，“冰可以暫時阻斷魂力傳導！“

王冬突然開口：“我和霍雨浩可以負責這個。藍銀皇能定位所有紋路，極致之冰則凍結它們。“

這個提議讓所有人驚訝。王冬不僅主動請纓，還愿意與霍雨浩配合——要知道自從我出現后，他就一直對霍雨浩冷眼相向。

言少哲最終拍板：“好，霍雨浩和王冬負責干擾禁神陣；馬小桃、戴鑰衡正面強攻；和菜頭遠程支援；千炎...“他猶豫了一下，“你作為秘密武器，關鍵時刻再出手。“

會議結束后，霍雨浩和我找了個僻靜處做最后準備。審判之劍的新力量需要適應，而霍雨浩的“平衡之眼“也需練習。

“看到更多法則的感覺如何？“我好奇地問。

霍雨浩眼中白色符文微微閃爍：“既美妙又可怕。比如現在，我能看到你體內的兩種神力如何在審判之劍的調節下保持平衡...也能看到這種平衡有多脆弱。“

“多脆弱？“

“一次全力爆發就會打破。“他嚴肅地說，“所以明天，除非絕對必要，否則不要同時使用兩種武魂的全部力量。“

我點頭應下，轉而問出一直困擾我的問題：“在海神儀式中，你看到了什么？當我們靈魂相連時...“

霍雨浩的表情變得柔和：“我看到了一切。你的童年，武魂殿的覆滅，千鈞長老的教導...也看到了你的恐懼和希望。“他停頓一下，“你也看到了我的，不是嗎？“

確實。在那靈魂交融的瞬間，我們之間再無秘密。我看到了霍雨浩在白虎公爵府遭受的冷眼，看到他如何憑毅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甚至看到了他與天夢冰蠶相遇的那個寒冷冬夜。

“我們扯平了。“我開玩笑地說，試圖緩解沉重的氣氛。

霍雨浩卻沒有笑：“千炎，無論明天發生什么，記住——我們已經改變了歷史。沒有人能再完全控制武魂殿的命運，即使是神也不行。“

這句話讓我心頭一熱。是的，無論決賽結果如何，海神儀式的失敗已經證明了一點：天使一脈不再是被動接受命運的一方。

窗外，明都的燈火如星河般璀璨。而在這片虛假的星光下，一場關乎武魂殿未來的決戰，正隨著分秒流逝而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