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黎明假借休息，好似靜止了一樣靠在窗邊，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欣賞風景，實際上忙得不得了，不停地接收建造材料，又把物資發(fā)送出去。
身后，王佳佳裹著羽絨被午睡，還是背靠著墻壁，腿倒是舒展地伸直開來。
韓小樓抱著腿縮在角落，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叫了一聲“黎明。”
黎明沒回頭，她忙得很，只口中應了一聲，“唉，什么事？”
大概沉默了有幾個呼吸，黎明沒注意這點，只聽到韓小樓聲音低低啞啞。
“我想我爸媽了。”
黎明張口欲言，又閉上。
很正常，不是誰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黎明沒停，又收了一個私聊的建筑材料，發(fā)回去一份八寶粥。
對面立馬回了個問號。
【？】
【我要的是三明治，發(fā)錯了啊。】
黎明已經(jīng)要從私聊界面退出，幸好看見了這條消息。
【實在是抱歉，事情太多了，我發(fā)錯了。這樣，你退回來吧，我重新發(fā)你一份三明治。】
對面不算難纏，沒退八寶粥，又補了一份建筑材料，算是連八寶粥一起交換了。
黎明連連道謝，算是把這件事應付過去。
身邊，韓小樓裹得像是個蠶寶寶，聲音透過羽絨被傳來。
“昨晚上，我收到爸媽給我報平安的消息了。”
“他們沒有被感染，能回我電話就說明他們沒有變成喪尸。”
“他們還活著。”
黎明繼續(xù)沉默。
“他們都是普通人，老實本分了一輩子，我……”
韓小樓說不下去。
她不知道要怎么讓一個其他人陪她跨越四十公里的距離，去往未知的地方，只為了拯救她的父母。
她自己都不會這么做。
韓小樓陷入了沉默與自責中。
黎明有了一點點清凈的時間。
她加快了手里的動作，收建筑材料，然后發(fā)送物資，順口再和交易者聊上幾句，保持她在聊天區(qū)的一貫人設。
熱心善良的傻白甜錦鯉。
但韓小樓畢竟是韓小樓。
她借著羽絨被的遮掩擦去眼淚后，一把掀開羽絨被，開始收拾東西。
她其實沒什么東西帶出來，除了那只背包，就是這只行李箱里面的東食物。
這都是黎明的幫助下她才有的。
但她不能放著自己的父母不管，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去救她的爸爸媽媽，她更拿不出讓人賣命的資源來交換。
如果黎明是個好色男人，韓小樓會毫不猶豫地出賣一切來換父母得救的機會。
但她不僅是個女人，她還不好色。
韓小樓連這點機會也沒有。
黎明聽到響動，轉過身看著收拾東西的韓小樓。
她暫時停下交易，問她：“你想好？”
韓小樓“嗯”了一聲，手里沒停。
黎明接著問。
“你家在新區(qū)那邊，離我們學校至少四十公里，沒有交通工具，你走到天黑都不一定能走到一半。”
“然后喪尸出來了，把你抓住，啃得剩下堆骨頭渣滓。”
“后來某一天，你爹媽逃出來，碰到你的骨頭渣，運氣好有些殘片讓你爹媽認出來，給你豎個碑，兩夫妻哭一場，回頭就給你生一堆弟弟妹妹。”
“有良心可能每年清明看看你，沒良心轉頭就把你忘了。”
“要是運氣不好，你爹媽沒認出來，可能還會在上面踩來踩去，再在你骨頭渣上面撒尿吐口水。”
“你確定你還要現(xiàn)在去？”
韓小樓的臉越來越黑，叫道：“黎明！”
見她停了手里的動作，黎明靠在窗戶邊，看她。
“冷靜點。”
“你又不是許樂那種傻白甜，學學王佳佳，比你看得清楚多了。”
“你爸媽要是還活著，肯定會想辦法來找你。要是沒找來……”
“往好處想想，你還是可以當他們活在遠方。”
“你這說的是什么安慰人的話！”韓小樓不滿，“前幾句還像是人話，后面這算什么。”
“幫你認清事實。”黎明回她，“按你的武力值而言，碰上喪尸群，你應該跑不贏它們。”
“哦，對，你還沒車，你連地圖都沒有。”
韓小樓還要說什么，卻見黎明一拍掌，“對了，地圖！”
黎明又找到了一件要做的事情。
至關重要。
生活在現(xiàn)代都市中的人已經(jīng)很少使用紙質版地圖了。各種導航工具，打車軟件將這些一一取代。
除非是相關專業(yè)從業(yè)者，或者相關愛好者，地圖這種東西幾乎消失在了日常生活中。
但現(xiàn)在斷網(wǎng)，導航軟件打車軟件都無法使用，地圖就成為了迫切需求的東西。
“圖書館有地圖嗎？”黎明問她。
韓小樓被黎明的話扎心了一次又一次，突然這么一個大轉彎，猝不及防。
她愣了愣，憋著氣回答：“有。”
“你確定？”
“確定。我在校圖書館的雜志堆里看到過，不過是前兩年的布局了，過期的地方應該不多。”
黎明比了個“OK”的手勢。
背過身繼續(xù)“欣賞風景”。
韓小樓被黎明扎得灰心喪氣，好半天不想說話。
愣了一會，韓小樓下定決心。
她找到黎明，“我想和你換一個充電寶。”
黎明側頭看她，“真要去？”
教室里有著充電插頭，韓小樓也帶了充電線在雙肩包里。
她現(xiàn)在換充電寶是為了什么，不必多言。
韓小樓：“爸媽對我很重要。明天我會和他們一起離開學校。我一定要去找我爸媽。”
黎明瞧她，意志堅決，她說了那么多困難都不能阻止韓小樓的決心，黎明的話全是白說了。
“我不希望你去，你很大可能會死。”黎明說道。
“哪怕真相殘酷，我也不要虛假的美好。”
黎明從沒見過韓小樓這么鄭重其事的樣子，宣誓她一往無前的決心。
“我不會陪你一起去找死。”黎明指了一下物資堆，“自己拿去吧。只許拿一個，不收你那點吃的了。”
“我知道。”韓小樓去里面堆在墻邊的物資里翻找出充電寶。
東西很亂，韓小樓找到充電寶后沒站起身，順手幫黎明把東西擺放整齊。
黎明心情有點不太好，她知道這樣不應該。
其實在昨晚之前，她們寢室的四個人吧，關系說不上多親密。
學校這么分配了，她們四個人就成了半年室友。
韓小樓家境不如林安安，但也是吃穿不愁。
黎明家境最差，整天忙著勤工儉學，早出晚歸，白天在寢室里幾乎看不見人影，就算是回來也在寢室要熄燈的時候了。
她們那些聚餐呀，逛街呀，唱歌的樂事從來都和黎明沒關系。
一個只算是室友的人離開，黎明不該這樣的。
但人嘛，就是這么脆弱的玩意。
黎明呼出一口長氣，繼續(xù)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