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八點整，林遠如約而至，站在玄武湖公園南門，看著古力那扎從樹影中走來。

月光為她披上一層銀紗，美得不似凡人。

“我帶了酒。”她舉起手中的袋子。

林遠接過酒瓶，用牙啟開瓶蓋，狠狠灌了一大口。

“我有話要說。”兩人異口同聲，又同時停下。

古力那扎笑了，“你先說。”

林遠深吸一口氣，從口袋里掏出那份合約，當著她的面一點點撕成碎片。

拋向空中，紙屑隨風飄散，像一場微型雪崩。

“我不會簽唐人，”林遠直視古力那扎的眼睛，“但我以后有能力了，我會用我的方式盡可能幫你。”

古力那扎雙眼有些紅腫，“我就知道……”她哽咽著，“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

遠處，楊天珍的車緩緩駛過湖邊公路。

她看著月光下相擁的剪影，對司機擺了擺手：“走吧，回BJ。”

三天后。

林遠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郵件通知，反復確認了三遍才敢相信——《大江大河》劇組最終確定由他出演楊巡一角。

“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

按照圈內傳言，這個角色本該是王驚花兒子董子建的囊中之物。

林遠當初試鏡時甚至被告知要表演雷東寶的戲份，怎么突然峰回路轉？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電顯示“楊天珍”。

林遠眉頭微蹙，這位業內頂級經紀人此時來電，絕非偶然。

“林遠，恭喜啊。”電話那頭楊天珍的聲音帶著公式化的笑意，“聽說你拿到了楊巡？”

“楊姐消息真靈通。”林遠保持著禮貌的疏離，“我剛收到通知。”

“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楊天珍話鋒一轉，“不過這個角色，我建議你再考慮考慮。”

林遠握緊了手機：“楊姐的意思是？”

“王驚花在圈內什么地位，不用我多說吧？”楊天珍的聲音冷了下來，“董子建是她獨子，這個角色原本就是為他量身定制的。你現在橫插一腳，等于直接打王姐的臉。”

林遠感到一陣荒謬：“試鏡是公平競爭，劇組選擇我，自然有他們的考量。”

“幼稚！”楊天珍嗤笑一聲，“娛樂圈哪來的公平？王姐一句話，能讓你接下來三年接不到任何像樣的戲。我這是為你好——要么放棄這個角色，要么簽到我這里來。成了自己人，王姐那邊我自然能幫你周旋。”

林遠胸口頓時涌上一股怒氣，他深吸一口氣：“多謝楊姐好意。不過我這人有個毛病，最討厭被人威脅。”

“威脅？”楊天珍聲音陡然拔高，“林遠，別不識好歹！我是看在鹿含的面子上才給你這個機會！”

“那請楊姐代我謝謝鹿含。”林遠語氣平靜卻堅定，“至于楊巡這個角色，我會憑實力拿下。如果王姐因此封殺我，那這個圈子，不待也罷。”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楊天珍的冷笑：“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到幾時！”

通話被粗暴地切斷。

林遠放下手機，發現掌心已經沁出冷汗。

他并非不懼王驚花的能量，但更厭惡這種赤裸裸的脅迫。

大概過了五分鐘，手機再次震動——是王司聰。

“林遠，聽說你把楊天珍氣瘋了？”王司聰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

林遠苦笑：“消息傳得這么快？”

“在我這里，沒有秘密。”王司聰笑道，“不過你做得對，楊天珍那套早該有人治治了。”

“王總打電話過來不會只是夸我吧？”

“聰明。”王司聰語氣正經起來，“楊巡這事我已經跟王驚花打過招呼了。董子建那邊我會安排其他資源補償，這個角色你安心接著。”

林遠驚訝不已：“王總怎么……”

“我怎么知道？”王司聰打斷他，“孔生是我哥們，他跟我提過你試鏡的表現。至于王驚花那邊，我們王家在圈內多少有點面子。”

林遠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多謝王總。”

“別急著謝。”王司聰話鋒一轉，“我幫你是有條件的——距離《大江大河》開拍尚早，但你要錯開《三國機密》，同時你得來演我投資的一部戲。當然，片酬按市場價，絕不虧待你。”

林遠略一思索：“只要劇本合適，我沒問題。”

《三國機密之潛龍在淵》拍攝開始最快也要到年底了，時間上倒是沒什么問題。

“爽快！”王司聰大笑，“對了，你那小經紀人挺有意思的，什么時候正式轉正啊？”

林遠耳根一熱：“熙薇只是幫我處理些工作……”

“得了吧，是個人都看出你倆那點貓膩了。”王司聰調侃道，“行了，不耽誤你慶祝，等你來了BJ再說。”

掛斷電話，林遠長舒一口氣。

窗外已是華燈初上，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整天都沒怎么進食。

正打算叫客房服務，門鈴卻響了起來。

透過貓眼，林遠看到古力那扎站在門外，手里拎著個食盒。

他連忙開門：“那扎？你怎么來了？”

“聽說你拿到楊巡了。”古力那扎微笑著舉起食盒，“慶祝一下？”

林遠側身讓她進門，聞到食盒里飄出的香氣：“南京鹽水鴨？”

“嗯，特意讓助理去買的。”古力那扎將食盒放在茶幾上，動作優雅地打開包裝，“蔡總今天去上海見張潮陽了，我才有空溜出來。”

林遠心頭一暖。

自從拒絕唐人簽約后，蔡藝農明顯限制了古力那扎和他的接觸。

“楊天珍找過你了？”古力那扎突然問道。

林遠點頭：“剛通過電話。”

“她威脅你了？”古力那扎眉頭緊蹙。

“算是吧。”林遠輕描淡寫地帶過，“不過王司聰已經幫忙擺平了。”

古力那扎神色復雜：“蔡總也知道這事了。她……她很生氣。”

林遠停下筷子：“因為她沒能控制這個角色的人選？”

“不全是。”古力那扎低頭攪動碗里的湯，“她覺得你越來越脫離掌控。先是拒絕唐人，現在又繞過她拿到重要角色……”她頓了頓，“蔡總說，如果你執意走自己的路，她會……減少我的資源。”

林遠猛地抬頭：“她拿你威脅我？”

古力那扎苦笑：“這就是娛樂圈。蔡總捧了我這么多年，現在該收回報了。”

房間陷入沉默。

林遠注視著古力那扎精致的側臉，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

他可以拒絕楊天珍的威脅，可以對抗王驚花的權勢，卻無法輕易解決古力那扎面臨的困境。

“那扎……”他艱難地開口，“如果因為我連累了你……”

“別這么說。”古力那扎打斷他，伸手覆上他的手背，“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蔡總對我有知遇之恩，但我不能因此放棄……”她聲音漸低，“放棄真正重要的東西。”

林遠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顫。

兩人目光相接，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掙扎與堅定。

“我會想辦法的。”林遠最終說道，“不會讓你為難太久。”

“《大江大河》什么時候開機？”古力那扎轉移了話題。

“不清楚。”林遠回答，“但再快也怕是要等到明年下半年了。”

“那接下來是要進組《三國機密》嗎？”

“不。”林遠搖搖頭，“是要進王司聰投資的一部戲。具體是哪部目前還尚未可知。”

“那……我們會有段時間見不到了。”古力那扎聲音里帶著不舍。

林遠正想回應，手機突然亮起——是田熙薇發來的消息：“恭喜拿到楊巡！我剛查了原著小說，楊巡這個角色太有挑戰性了！需要我幫你整理人物小傳嗎？”

他下意識地勾起嘴角，快速回復：“好啊，正好有些想法想跟你討論。”

抬頭時，正對上古力那扎探究的目光。

林遠微笑直言：“是熙薇，她……”

“她對你很上心。”古力那扎輕聲說，眼神復雜，“你們……很合適。”

林遠點點頭，不置可否。

“時間不早了，”古力那扎站起身，攏了攏長發，“我該回去了。”

林遠跟著起身：“我送你。”

“不用。”古力那扎在門口停下，轉身面對他，“林遠，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都支持你。”她頓了頓，“包括……選擇她。”

沒等林遠回應，古力那扎已經快步離開，只留下一縷淡淡的香水味在空氣中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