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穿過連綿的青山，窗外的景色由北方的蒼茫逐漸轉為南方的蔥郁。

林遠靠在窗邊，手機屏幕亮起，銀行短信顯示《擇天記》片酬尾款到賬——總計216萬。

“重生后的第一桶金啊。”他摩挲著手機邊緣，不禁有些感慨，如果不是張俊寧被海鹽拉走，秋山君這個角色也就不會落到他頭上，現在到手的錢怕是小數點要往前挪上一位。

雖然相比其他新人主演略低——畢竟他太新了——在這之前沒有一部作品傍身，所以總得下來片酬是200萬+，和片酬上億的鹿含自然是無法與之相比較，但也非常心滿意足了。

畢竟這個片酬，對于很大一部分普通人來說，甚至一輩子可能都掙不到、存不到。

雖然和鹿含已經是朋友了，但林遠還是十分感慨娛樂圈真的是越來越畸形了。

甚至還有不少人覺得《擇天記》唯一扛把子的鹿含片酬低于1億那就是做慈善了。

人家也不過就是實現了一個小目標而已！

《擇天記》一共52集，鹿含平均出現30分鐘。

也就是說你在屏幕里看1分鐘鹿含，就有人為你支付6萬的觀賞費。

“前方到站，廈門北站……”

廣播聲打斷了林遠的思緒。

他拎著行李走下火車，濕熱的海風撲面而來。

深吸一口氣，攔了輛出租車，林遠報出胡衣天給的地址——集美區灌口中學。

三個月沒見的室友在微信里吹得天花亂墜，說劇組專門包下了整所學校拍青春戲。

這不，林遠便迫不及待過來驗證真偽了。

“師傅，麻煩空調開大點。”林遠扯了扯襯衫領口。

八月份的天氣，真的能融化人。

后視鏡里，司機正偷偷打量他腕間的手表。

男人嘛，除了玩“迪奧”，就是玩表。

校門口，看到林遠下車，胡衣天穿著校服蹦跶得像只金毛犬：“老林！這兒！”他沖過來就是個熊抱，“臥槽你這肌肉，在橫店吃啥了？”

“吃NG鏡頭。”林遠笑著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目光卻越過胡衣天，落在校門口“《夏至未至》劇組”的橫幅上。

比起《擇天記》的秦王宮實景，這個搭在中學的拍攝場地確實寒酸不少。

“走走走，”胡衣天拽著他往里走：“帶你見見世面，我們劇組可不一樣，大咖云集，制片人是王精……”

話音未落，林遠突然感覺有道視線黏在自己背上。

轉頭看去，樹蔭下站著個穿白襯衫的年輕男人，栗色頭發在陽光下泛著柔光，正死死盯著自己。

那人發現林遠回望，立刻低頭擺弄手機，但捏著手機的指節已經發白。

“那是陳學東。”胡衣天壓低聲音，在一旁解釋道：“本劇原著作者郭敬名的心頭肉，男一號。”

林遠聽后挑眉一挑，這位那他可是太熟悉不過了。

赫赫有名的“小四”嘛！

林遠可是在網上看過“郭敬名與金絲雀的故事”。

在橫店混了三個月，他太熟悉陳學東這種眼神了——當初周燁看自己就是這種帶著敵意的目光。

不過眼前這位“男一號”的敵意里，還摻雜著更復雜的東西。

“林遠是吧？久仰。”突然一道有些尖銳的聲音從背后響起，穿著oversize西裝的郭敬名不知從哪冒出來，眼鏡片后的眼睛閃著精光，“衣天常提起你。”

看到郭敬名還想伸手過來，林遠連忙不著痕跡地避開。

郭敬名：為什么避開？

林遠：我嫌你臟！

寒暄間，林遠注意到陳學東始終站在五步之外，像只警惕的貓。

當郭敬名邀請他參觀劇組時，陳學東突然沖過來打斷道：“郭導，下場戲要開始了。”

雖然在這部劇里郭敬名并沒有掛名導演，但陳學東顯然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

“讓副導演先拍你的單人鏡頭。”郭敬名微微皺眉，轉頭對林遠笑得熱情，“聽說你在《擇天記》里和那扎搭檔？我下部戲正好缺個有CP感的男演員……”

胡衣天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林遠會意，借口要去洗手間脫身。

拐過走廊，他立刻就被胡衣天拽進空教室。

“你被盯上了！”胡衣天鎖上門，額頭沁出冷汗，“郭就喜歡你這掛的，上次他來探班，看見陳學東和場務說話，第二天那場務就被開除了。”

林遠想起陳學東蒼白的臉色，胃里泛起不適。

重生前他聽說過某些傳聞，沒想到這么快就碰上了。

正說著，門外傳來腳步聲。

兩人倒也沒有慌張，反倒是從門上的小窗戶向外探去目光。

林遠看見郭敬名正在壁咚陳學東。

陳學東眼睛里全是麻木的順從。

眼瞅著郭敬名的手就要探進陳學東的衣擺，林遠猛地推開門。

不能再看下去了，否則會長針眼。

“抱歉，我迷路了。”他演技全開，裝作剛進來的樣子。

陳學東慌亂地整理著衣服。

林遠看到他鎖骨上有片淤青，形狀像是被戒指刮出來的。

看來，這兩人的夜生活，遠比他所想象中的還要豐富多彩。

郭敬名不慌不忙，笑著推了推眼鏡：“正好，晚上劇組聚餐，林先生一定要來。”

“再說吧。”胡衣天道了一句，拉著林遠迅速離開。

“等等。”郭敬名突然叫住了兩人，來到林遠面前，朝他手里塞了一張卡片，然后便微笑著轉身離去。

待郭敬名和陳學東走遠后，林遠這才攤開手掌，看了一眼，竟然是一張房卡。

“我得現在就走。”林遠直接將房卡扔進了垃圾桶。

哪怕只住一晚，林遠覺得自己都會產生心理陰影。

胡衣天也沒攔著，他也沒想到林遠一來就被郭敬名給盯上了。

“我送你。”

上了車，望著后視鏡里越來越遠的城市燈火，林遠想起之前聊天時候古力那扎問他“娛樂圈是不是都這么黑”。

當時他說每個圈子都有陰暗面，但現在他懷疑這個圈子的某些角落，可能連陽光都照不進去。

手機震動，銀行APP彈出通知——剛入賬的片酬已被分成三份：100萬定存，50萬理財，剩下66萬轉到日常賬戶。

數字在夜色中泛著冷光。

林遠突然想起了任佳英之前對他的警告：“這種古偶劇演得再好也就是個流量。”

當時他不以為然，現在卻品出幾分道理。

比起在泥潭里打滾，他更愿意像秋山君的劍——寧可折斷也要保持鋒芒。

抵達機場，走進航站樓，大屏幕上正播放《擇天記》預告片，古力那扎一襲白衣從漫天桃花中走來。

林遠笑了笑，等這部戲播出，他才有資格真正挑選想走的路。

飛機沖入云霄時，廈門某酒店套房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陳學東蜷縮在沙發角落，看著郭敬名把房間的歡迎花籃砸得粉碎。

而此時的林遠正坐在頭等艙，閉目養神。

舷窗外云海翻騰，像極了他第一次去橫店時看到的晨霧。

只是這次，霧里已隱約顯出通往山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