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崇盯著提刀而立的趙匪，眼中滿是驚怒交加。

他比誰都清楚這妖化后的軀體，就連尋常宗師的兵器都難以傷其分毫。

眼前這青年武師就算寶刀鋒利，也不該有如此威力。

而趙匪心中了然，方才那一刀能奏效，全憑琉璃寶卷對邪祟的克制之力。

這一點，早在昌平與李奇鶴的惡戰中便已得到驗證。

可惜琉璃寶卷第一卷尚未修完，若是能達到更高境界，想必對妖邪的壓制會更為凌厲。

隨著妖氣從傷口處不斷逸散，燕崇的妖化狀態迅速消退。

趙匪不再猶豫，與張甫一左一右呈夾擊之勢。

兩人深知燕崇困獸猶斗，反而沉住氣步步緊逼，專挑破綻攻擊，一點點消磨著對方的體力，防止這兇徒臨死前的反撲。

“吼！！”垂死之際，燕崇發出一聲非人的咆哮，聲浪震得林間樹葉簌簌掉落。

他體表的獸毛瘋長，七竅中再度涌出腥臭的妖氣，與覆體罡氣絞成一團，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小心！他要拼命了！”張甫瞳孔驟縮，手中長槍裹挾著銀芒直刺燕崇咽喉。

誰料燕崇竟不顧要害，伸出利爪死死扣住槍頭，暴喝一聲猛地后拽。

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中，張甫虎口震裂，長槍當啷落地。

下一秒，燕崇周身妖氣凝成萬千利刃，如暴雨般激射而出。

裹著妖毒的罡氣化作天羅地網，朝著二人當頭罩下，所過之處，地面瞬間被劃出密密麻麻的溝壑。

面對燕崇的瘋狂反撲，趙匪雙臂交叉護在胸前。

“錚錚錚！”混雜著妖氣的罡氣利刃破空而至，還未觸及皮肉，刺骨的劇痛已順著經脈竄遍全身。

他心里清楚，以自己目前的修為，根本扛不住這致命一擊，可四周全是密不透風的妖芒，想逃也無處可遁。

千鈞一發之際，腰間的紫金葫蘆突然劇烈震顫，脫離束縛懸浮半空。

銀白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出，凡是被銀輝籠罩的妖氣，瞬間化作縷縷青煙，被葫蘆盡數吸納。

“這葫蘆又有新變化？”趙匪又驚又喜。

自得到紫金葫蘆，因沒有仙門傳承，他只能自己摸索用法。

此前只發現葫蘆能吸納月華輔助修煉，每月還能凝出一滴靈液，沒想到此刻竟展現出克制妖邪的神奇功效。

看著葫蘆將妖芒吞噬殆盡，趙匪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既然能壓制妖氣，那仙人的靈氣……”他不禁想起李奇鶴，同為仙門弟子的孟懷福有殺人飛劍，而李奇鶴卻只帶著紫金葫蘆。

以那李奇鶴的心性手段，怎么可能只帶一件輔助法寶傍身？

若這紫金葫蘆真能用于仙人斗法，往后再碰上仙門方士，趙匪也算有了保命底牌，更多了幾分底氣在。

眨眼間，漫天妖芒被葫蘆盡數吸納，待銀輝消散，葫蘆輕輕落回他掌心。

趙匪晃了晃這古樸的紫金葫蘆，重新掛回腰間，其中靈液晃蕩聲清脆作響。

“不可能！那葫蘆怎么……”燕崇看著自己拼死施展出的殺招竟被輕易化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原本靠著妖化詭術，他自信就算是一流身手也能與宗師級的張甫一拼，突破宗師境后更是底氣十足。

只是忌憚張甫的燃命之術，才一路逃竄。

若沒有趙匪橫插一杠，憑借妖化秘術，再加上裴東從旁協助，他有十足把握將張甫永遠留在這臥牛山。

可如今，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刀，還有這詭異莫測的紫金葫蘆，徹底打亂了他的盤算。

“我不甘心！”燕崇嘶吼著，周身氣血如沸騰翻涌。

感受到生命力飛速流逝，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施展輕功，朝著密林深處竄去。

然而趙匪早有防備，八步趕蟬身法展開，如鬼魅般瞬間攔在他身前。

寒光閃過，三尺雪刀鋒劃破空氣，燕崇這位黑榜宗師的頭顱應聲落地，無頭的身軀無力倒下。

趙匪彎腰拾起燕崇的頭顱，用粗布仔細包裹好，牢牢背在身后，準備帶回去交給王猛。

“趙兄弟，你這葫蘆……”張甫腳步虛浮地走過來，目光緊緊盯著趙匪腰間的紫金葫蘆。

方才強行催動的藥效早已消退。

體內傷勢如潮水般反噬，他蒼白的臉上已經開始布滿細密的冷汗。

若不是燕崇突然拼命暴走，憑借兩人本就旗鼓相當的實力，他也不至于傷成這樣。

“不過是機緣巧合得來的物件，我也不清楚來歷。”趙匪神色如常地回應。

這葫蘆畢竟是斬殺李奇鶴后奪來的，來路并不光彩，他自然不會輕易透露。

即便天武司與仙門看似并無關聯，這種事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原來如此。”張甫仔細端詳著葫蘆上的紋路，突然開口，“這紋路風格，多半出自東海金頂觀一脈。”

趙匪心中猛地一震，表面卻依舊鎮定。

他沒想到張甫僅憑外觀就能猜到葫蘆的出處。

回想起在昌平的見聞，那李奇鶴、孟懷福二人確實是寧府老爺從東海請來的，與張甫所說竟絲毫不差。

“張校尉，敢問東海金頂觀在大夏仙門里算什么檔次？”趙匪開口詢問道。

他心里清楚，奪了金頂觀的法寶遲早是個隱患，若真要應對日后可能的麻煩，必須摸清這仙門的底細。

在鐵衣禪院數月，他沒少打聽仙門的消息，可這些修行者太過神秘，除了偶爾露面的方士，連招收弟子的動靜都極少，想探聽點消息實在太難。

張甫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緩聲解釋道，“大夏仙門本就沒幾個武道宗門那么扎堆。據我所知，光是東域這片，統共也不超過雙手之數。”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嚴肅，“這金頂觀專精飛劍術，在東域仙門里，勉強能算個中游，不算頂尖，可也不是能隨便招惹的主。”

“原來如此。”

趙匪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思索，緊接著再度開口問道，“先前聽聞燕崇勾結南疆異族，致使妖魔禍亂滋生，他那化妖的詭異術法，難不成真是從南疆學來的？”

張甫神色一肅，重重點頭，“確實如此。如今大夏以佛門為國教，天音寺坐鎮京都，穩固國之根本。”

“菩提寺廣施佛法，普渡眾生，金剛寺鎮守邊疆，抵御外敵。然而，大夏國運漸衰，眾多仙門趁勢而起，與佛門爭奪信仰香火。”

“朝廷對多數仙門勢力持排斥態度。而南疆勢力中，最大的仙門便是那異族所建的白骨教。”

趙匪一邊聽著張甫的講述，一邊動手翻檢燕崇的尸體。

除了一些零散瑣碎的銀錢之外，還真讓他翻找出一個竹簡。

張甫湊近了些，目光落在竹簡之上，微微皺眉開口說道，“這竹簡之上記載的，正是燕崇所施展的妖化詭術。只是此術代價極大，乃是燃燒生命的禁術。”

“此物對我無用，況且這燕崇的頭顱也是你斬下的，此物你收起來吧。”

張甫敏銳察覺到趙匪對這妖化詭術流露出的興趣，當即開口解釋。

自己身為天武司校尉，恪守正道，自然不會修習這等邪祟妖法。

他見趙匪實力不俗，心中頓生惜才之意，便好心提醒這妖化詭術所附帶的巨大副作用。

趙匪聽后，微微點頭，隨即將那記載妖化詭術的竹簡收入懷中。

他原本打算在燕崇身上找尋一兩本輕功秘籍，畢竟早有耳聞，燕崇輕功極為了得，當初身為一流武者時，就曾多次從身為宗師的張甫手中逃脫。

可誰能想到，輕功秘籍沒找到，反倒得了這本妖化詭術。

不過這妖化詭術也不容小覷，趙匪先前與燕崇交手時，便對這詭術頗為關注。

這詭術能讓燕崇的實力提升極為夸張。

以燕崇的手段，雖擅長輕功，但在張甫面前，明顯處于下風。

畢竟張甫出身天武司，所修習的武學秘籍必定都是上乘之選。

雖說想要擒拿斬殺燕崇并非易事，但張甫想要在燕崇身上占據上風，倒也不難。

然而，燕崇妖化之后，形勢陡然逆轉，不僅完全壓制住了張甫，更是憑借妖化之軀，硬生生接下了趙匪那鋒利無比的三尺雪。

自從趙匪得到三尺雪這柄熔煉了仙人飛劍的寶刀，可謂是所向披靡。

就連苦修橫練功夫數十年的裴東，都無法抵御其鋒芒。

可燕崇這個不擅橫練硬功之人，卻憑借妖化之軀，抗住了三尺雪的攻擊。

若不是趙匪修行琉璃寶卷后，其血液對邪祟有著克制之能，他與張甫想要拿下燕崇絕非易事，甚至還有可能被燕崇臨死反撲，命喪當場。

“趙兄弟，要不要考慮來我天武司任職？”一旁的張甫突然開口提議道。

這一趟與燕崇的交鋒，張甫見識到了趙匪的巨大潛力。

雖說趙匪借助了法器的威力，但他尚未突破宗師境，沒有凝聚出罡氣，卻能在這場高手對決中起到主導作用。

無論是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刀，還是能吸納妖氣的紫金葫蘆，亦或是趙匪破開燕崇妖軀的秘法，都讓張甫對趙匪的能力頗為欣賞，心中起了招攬之意。

不過張甫也并非那種喜歡刨根問底的人。

他心里明白，每個武者都有自己不愿示人的秘密。

只是趙匪這樣的年輕才俊實在難得，他身為天武司校尉，自然起了招攬之心。

如今的大夏朝廷，如同風中搖曳的殘燭，岌岌可危。

天武司校尉表面上風光無限，實則是個在刀尖上舔血的苦差。

平日里四處奔走，與兇賊、邪祟周旋，稍有不慎，便會性命不保。

也正因如此，天武司校尉人數稀少，遇到趙匪這樣潛力巨大的年輕武修，張甫自然不想錯過。

趙匪聽聞張甫的提議，拱手說道：“張校尉，我如今已拜入禪院修行，也算是與朝廷有些淵源，算是半個朝廷的人了。”

“你我今日不打不相識，只是這天武司，我暫時沒有加入的打算。眼下我只想在禪院靜下心來，好好打磨自身武藝。待我武藝有所精進，或許會考慮去天武司闖蕩一番。”

在這江湖中，宗師級別的武道高手大多都將一門上乘武學修煉至圓滿。

張甫出手便能壓制同為宗師的燕崇，不難推測，他修行的上乘功法恐怕不止一門。

由此可見，天武司底蘊深厚。

如此看來，若能進入天武司任職，其機遇或許并不比在禪院差。

話雖如此，天武司的差事要四處奔走，賞善罰惡、誅殺邪祟。

而身處北疆禪院，早晚會踏上狼庭戰場，兩者相較，其實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行，日后你若改變主意想加入天武司，直接去京都報我的名號就行。”張甫爽朗地說道。

隨后，二人轉身，一同離開了臥牛山。

到了臥牛山外，張甫飛身上馬，對著趙匪一拱手，說道：“趙兄弟，我這便要回京都復命了。”

殺了燕崇，張甫想著憑借這份功勞，在天武司定能再進一步，此刻他心情格外舒暢。

趙匪看向張甫，面露疑惑，開口問道：“張校尉，你沒把燕崇的尸身帶回去，這回去天武司要怎么復命呢？”

“哈哈。”張甫聽了，大笑起來，解釋道：“趙兄弟，你有所不知。”

“那燕崇都能習得一兩門詭異的術法，我們天武司又怎么會沒有手段？就說先前用的引魂香吧，燕崇的氣息早已被天武司的兇名簿記錄在案。”

“如今他已身死，估計那冊子上他的名字也隨之消失了。”

“兇名簿？”趙匪微微皺眉，他之前聽說過天武司編撰的武林簿，收錄天下高手，卻沒想到還有個兇名簿。

心里想著，這兇名簿大概和武林簿差不多，只是記錄的都是那些被朝廷緝捕的江洋大盜、惡名昭彰的兇賊罷了。

之前趙匪一直沒想到，天武司竟是依靠這般玄奇的術法來收錄天下武者的信息。

不過仔細想想也能理解，大夏境內武者眾多，單靠人力去收錄，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精力，而且很難做到周全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