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趙匪已正式踏入鐵衣功門墻，不必再像往日那樣夜半三更摸黑扎樁。

修煉時辰也改到了晌午時分。

他與一眾早早入門的弟子立在鐵砂樁前，用血肉之軀撞擊那裹著豬皮的鐵疙瘩。

幾套樁功打下來，他已是遍體鱗傷。

實在熬不住時，趙匪才退到廊下敷藥。

這生肌散乃是用赤芍、川芎、虎骨膠等名貴藥材熬制而成，要比樁功后用來舒筋活血的藥浴珍貴的多。

譬如王猛這般尋常子弟都是用不起這生肌散的，

趙匪也只是因為前些日子打殺了大蟲，換得了二百銀錢，這才闊綽了一些。

生肌散粉末敷在傷口上，先是火辣辣地刺痛，繼而泛起酥癢。

伴隨著心臟泵送血液，加快身體氣血代謝，藥粉很快就被吸收，沒過多久一身的傷口就開始結痂。

越是到了這種時候，趙匪才更深切體會到心臟強化帶來的裨益。

擂鼓特性不僅讓心脈更加強健那么簡單。

心臟乃是人體之本，關乎到人體的氣血質量、恢復速度，甚至與人搏殺時候的耐力以及爆發力量。

若沒有這顆如同擂鼓般強勁的心臟，生肌散的藥效也決計無法這么快發揮效用。

……

醉風樓是昌平縣數一數二的銷金窟。

樓高七重，裝飾十分奢華，時常會有昌平縣的財主士紳、風流才子匯聚于此飲酒作樂。

聽到王猛說有要緊事與自己說，趙匪也是心生疑惑，但是無論怎么問，對方都只說到了醉風樓再慢慢細說。

出了秦延武院，王猛拽著趙匪便來到城東的朱雀大街，直往醉風樓里鉆，同行的還有幾個鐵衣功弟子。

看到趙匪一行人，門口小廝堆著笑迎上來，引他們在了二樓尋了一處坐下，雕花欄桿外便是車水馬龍的長街。

“趙兄這體魄真是沒得說，頭回磋鐵砂樁跟沒事兒人似的。“王猛大馬金刀坐下，酒菜頃刻擺滿檀木桌。

趙匪開口，“我獵戶出身，打小跟豺狼豹子打交道，皮肉自然比常人經磨些。”

趙匪如今不過十六七歲，卻已生得八尺身軀，肩寬腰窄，渾身腱子肉如鐵鑄一般。

唯有一張臉輪廓分明，透著幾分少年人的清俊。

王猛點了點頭，撕下一只雞腿便往嘴里塞，一只燒雞很快便被吃了個精光，還覺得不夠過癮，他又拎起酒壺猛灌幾口。

與王猛同行而來的，也大都是舉止粗鄙的武夫漢子，抓起桌子上的肉食就往嘴里塞，酒水撒的滿地都是，毫不顧忌吃相。

酒過三巡，王猛才忽然開口問道，“趙匪兄弟，可知道李大李二這對兄弟？”

見到趙匪搖頭，王猛笑了笑，“這倆兄弟原是三百里外黑熊山的響馬，官軍剿匪時被活捉，本應開刀問斬，卻被寧府老爺花錢買了下來。”

“從此便在寧府做了個家奴護院。”

“寧府竟敢收留草寇？”趙匪擱下酒碗，也是感到有些詫異。

王猛嗤笑一聲，抓起花生米拋向空中又接住：“有啥不敢的？寧府財大氣粗，近些年不知從江湖上招攬了多少好手，光是府上的供奉就有三位一流武者，區區兩個草寇，能翻出多大浪來？”

趙匪這才想起，寧府掌控著昌平縣鹽鐵命脈，連縣令大人都要禮讓三分。他放下酒碗，開口問道：“王兄怎的突然提起這李氏兄弟？“

王猛灌了口酒，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你那二百兩賞銀在寧府鬧出不小動靜。”

“李氏兄弟草莽出身，如今在府里做護院，前幾日吃酒時放話，說若手頭緊了便要找你借些銀兩。”

趙匪瞳孔微縮，想起那日在寧府被護院們打量的目光。

王猛見狀，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趙兄莫慌！你能打殺那大蟲，又拜在秦師傅門下，那倆草寇未必敢真動手。”

“俺今天邀你來此，也不光是為了那李氏兄弟，而是另有一件要事相商。”

王猛將酒碗往桌上一頓，起身環顧眾人：“今兒能坐在這里的，都是俺王猛看得上眼的兄弟！”

“如今這世道，單打獨斗的日子可不好過。俺打算成立個鐵衣幫，大家伙兒抱團取暖，也能謀些銀錢花銷。”

昌平縣雖屬臥虎郡治下小邑，卻也有幾千余戶人家。

城南米市、北關鹽棧、東大街的綢緞莊，處處藏著油水。

近年官府忙著清剿流寇，對縣城里的幫派睜只眼閉只眼。那些由青皮混混組成的幫會，專在市集收保護費，不給錢便砸攤子、堵家門。

雖然是見不得光的生意，但是也確實能撈到不少銀錢。

趙匪端著酒碗聽著。

他獨居山林，平日只在獵戶小屋與縣城之間往返，倒從未被幫派騷擾過，

一來他行蹤不定，二來他也有幾分武藝傍身，等閑幫派也不愿招惹他。

“王猛兄弟這話正合我意！咱這一身鐵衣功若不用來爭地盤，難道要爛在樁上不成？”

一名壯漢拍案而起，震得碗碟叮當亂響，

此人名叫張柏，自幼家境貧寒，買不起生肌散，每次練完鐵砂樁都要在床上躺好些天才能緩過勁來。

若能入幫賺些銀錢，早日突破第二層，自己的前景自然也就大不一樣了。

此言一出，幾位入門多年卻困在第一層的弟子紛紛附和。

他們常年在鐵砂樁上磋磨，卻因缺藥少錢，遲遲打不開皮膜，不過卻也有幾人面色猶豫，搖擺不定。

王猛見狀，將酒壺往桌上一頓：“俺們習武出身，難道還怕斗不過那群賴頭潑皮？”

聽到王猛這樣講，眾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對手既不是官府，也不是匪寇，只是一群街頭的地痞無賴罷了。

張柏迎合著舉起酒碗，開口道，“王兄說的是！從今往后咱們鐵衣幫定要在這昌平縣混出個名堂來！”

酒碗相碰聲中，這件事也就大致敲定了下來。

“趙匪兄弟武藝高強，“王猛忽然湊近趙匪，對著眾人道，“若肯入幫做個頭領，日后咱們兄弟在昌平縣橫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