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的一個午后，事務所三樓的小會議室里。

窗簾半拉，陽光透過布面，暈開一層柔和的光。室內很安靜，只有空調運轉時微微的嗡聲。

江川院彩花雙手合著，坐在會議桌的一側。面前放著一張報名申請書，極真會館東京本部開具的正本。

今野義雄坐在另一端，手里捏著鋼筆，蓋子扣在后端，沒有動。

他看了彩花很久。

不是質疑，也不是猶豫。

而是那種在腦中不斷試圖斟酌出合適詞句的大人——像一個不太擅長表達情緒的父親，在孩子出遠門前，終于不得不面對“放手”這件事。

“……他們很重視你。”他輕聲說。

“我知道。”彩花點點頭。

“我也知道。”今野的語氣微微帶著笑意，“你在舞臺上那么努力，練習也從不落下……你不是那種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孩子。”

彩花垂著眼眸，輕輕應了聲：“嗯。”

他沉默了一下。

然后道：“你剛入團不久。年紀也不大。以乃木坂的節奏，原本可以一步步地走，從邊位開始，慢慢打磨自己的形象。”

“可現在……”他停了一下，“你要去的地方，是世界大會的擂臺上。”

“這不是普通的公開賽。”

“我知道。”彩花再一次說道。

聲音不高，卻堅定。

“我不是不相信你。”今野笑了笑，聲音低了幾分，“只是……你對我來說，有點不太一樣。”

彩花抬頭看他，眼神澄凈。

今野沒有避開視線。

“你讓我想起以前的幾個孩子。”他語速緩慢，“像四期的遠藤櫻，像平假名的禰留……都不是很強硬的孩子，但有種……不需要別人推，就會自己往前走的力氣。”

“我其實一直有點怕，看你走太快，會受傷。”他說。

“不是怕你跌倒。”他嘆氣，“是怕你受傷了，會自己默默忍著。”

彩花聽著，眼神柔和下來：“我會小心的。”

今野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低頭在那張表格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沒有辦法攔你，也不想攔你。”他說，“只是希望你……打完這場，就回來。”

“我會回來的。”彩花看著他說。

“嗯。”他笑著把表格推還給她，“乃木坂…還有你的位置，知道吧？”

她輕輕點頭。

今野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么，聲音更低了一些，像是怕打擾她的心情，又像是在猶豫：

“那個……比賽的時候……我可以去現場看看嗎？”

“可以啊。”彩花幾乎不帶停頓地回答，眼睛亮了一下。

“真的？你不覺得我去了會讓你緊張嗎？”

“不會。”她語氣柔和，“有您在……我會發揮的更好的。”

今野怔了一下，笑了。

“那我就準備一下，到時候……也給你喊一聲加油吧。”他笑著站起身，“不過不能太大聲，不然你要是輸了，還得怪我。”

“我不會輸的。”彩花站起身，手里拿著那份報名表，聲音不高，卻足夠堅定。

今野沒有接話，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去吧。我們等你回來。”

.....

午間訓練結束，大家坐在一起喝水、伸展，氣氛松下來。

朱莉擰開水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咕地一聲咽下，忽然側頭看了一眼角落的彩花。

“你最近，好像越來越不在宿舍出現了？”

這句話本沒有太多指向性，只是隨口一問。但凜櫻挑了下眉，接上：“對哦，好幾次練完你就直接走了，去哪啊？”

“她住家里嘛。”萌華在旁邊替她擋了一下，語氣輕柔。

“就算住家里，也不至于這幾天都行蹤不定吧？”心月撐著下巴，眼神不重，卻帶著一絲藏不住的擔心。

彩花沒急著回答，只是用毛巾輕輕擦著后頸，動作一如既往地平緩。過了兩秒，她才開口：“練習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準備。”

“準備什么呀？”晃菜直球發問，“你不會是偷偷在錄solo了吧？還是要轉戰模特線？”

朱莉低聲笑了下，調侃：“她不是我們中間腿最長的嗎？我倒不介意她先出道。”

“不是。”彩花輕聲說，笑容卻有點奇怪，是那種說不出緣由的收斂和溫和。

“那是什么？”心月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這時候，萌華忽然放下水瓶，看著大家，像是終于決定了什么：

“其實……她要去參加一個比賽。”

“比賽？”凜櫻眼睛睜大，“什么比賽？”

“空手道的……世界大會。”萌華低聲說完，像怕嚇著誰似的。

空氣一時安靜下來。

朱莉手里還拿著毛巾，定在半空。心月微微睜大眼，像是沒理解“世界大會”這四個字的重量。

“真的假的……”凜櫻輕聲說，臉上卻沒有笑意。

“不是演出，不是節目，是……打拳的那個世界級的比賽？”朱莉聲音一向柔，卻第一次帶上了實感的緊張。

彩花點了點頭：“嗯，是極真的。全接觸。”

“那種不戴護具的？”心月聲音輕了，表情卻變得認真，“你打這種比賽……安全嗎？”

彩花抬起眼，正視著她們：“我知道怎么保護自己。”

“可是你還沒滿十五啊。”朱莉聲音低低地說，“你不是才剛站上舞臺……”

“我不是為了舞臺才參加這個的。”彩花聲音不高，但很清晰，“我原本……就是練這個長大的。”

“那乃木坂呢？”凜櫻皺了皺眉，“你要退出嗎？”

“當然不會。”她笑了一下，語氣柔下來，“等比賽結束，我還是會回來。和你們一起。”

“我們……可以相信你嗎？”心月問這句話時，聲音有點抖。

“可以。”彩花看著她，“就像我一直相信你們一樣。”

空氣又靜了幾秒。

這次是朱莉最先出聲：“那我們能做什么？”

彩花輕輕搖頭：“現在什么也不用做。你們把練習做好，等我回來。”

“可你要是回不來——”

“我會回來的。”她再一次說，聲音像是在誓言，又像在安慰，“我又不是一個人出發。”

這句話讓人無法回嘴。

萌華垂下眼睫，輕聲補了一句：“你們忘了嗎？她說過，想和大家一起……登上坂道的巔峰。”

屋里忽然安靜了下來。

不是那種不安的沉默，而是一種在慢慢消化、重新理解同伴的沉默。

“那就約好了。”凜櫻忽然說，聲音很輕，卻沒有動搖，“等你贏了回來，我們一起跳一次新的站位。”

“嗯。”彩花點頭。

“我希望你回來，不只是為了跳舞。”晃菜說，“是為了……在這里一直都有人等你。”

“我會記得的。”她說。

練習室外，遠處的風鈴被風吹動了幾下，玻璃與金屬輕撞，發出幾聲微弱的響聲。

像是某種不被大聲說出口的決意，正緩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