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幽深的地道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

一道黑影踉蹌著闖入密道入口，寬大的黑袍已被鮮血浸透，在昏暗的火把映照下泛著詭異的暗紅色。

他每邁出一步，都在青石地面上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血腳印。

“咳......”

黑袍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卻仍死死咬著牙關(guān)。

雖然及時服下了療傷的丹藥，但衛(wèi)淵那道炎陽真氣卻如附骨之疽，在他經(jīng)之間肆虐。

他不得不自封周身三大穴竅，才勉強壓制住體內(nèi)翻騰的灼痛。

“衛(wèi)淵......”

沙啞的聲音在地道中回蕩，黑袍下那雙充血的眼睛閃爍著怨毒的光芒，

“今日之辱，他日必讓你百倍償還！”

他低頭凝視著地上那灘暗紅的血跡，而后扶著墻一步一步向著隧道深處走去。

隨著他的前行，染血的手指在潮濕的墻壁上拖出五道猙獰的血痕，

身體的虛弱，讓他每邁出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身氣力。

也正是因為如此，

一向無比警覺的黑影沒有察覺到，就在他進入入口沒多久，一道纖細的身影，已經(jīng)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

...

隨著不斷深入，逼仄的隧道漸漸變得寬敞，潮濕的巖壁上滲出冰冷的水珠。

前方幽暗處，幾縷昏黃的燈光刺破濃稠的黑暗，在濕滑的地面上投下?lián)u曳的光斑，如同黑暗中窺視的眼睛。

黑袍人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懈。

昏黃的燈光勾勒出石室模糊的輪廓，四壁皆是粗糙的巖壁，角落里那張簡陋的石床，還有正中擺放的青銅香爐，正裊裊升起淡藍色的煙靄。

這方寸之地，便是他最隱秘，也是最后的藏身之所。

踏入石室的瞬間，熟悉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混合著巖壁特有的潮濕味道。

一切陳設(shè)都保持著離開時的模樣：

石案上的油燈還剩半盞燈油，床榻上的獸皮褥子仍保持著上次躺臥的褶皺，就連青銅香爐里未燃盡的檀香，都還保持著半截灰白的香柱。

黑袍人踉蹌著撲倒在石床上，沉重的身軀砸得石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動的破舊風(fēng)箱，夾雜著血腥味的吐息在冰冷的石室里凝結(jié)成白霧。

“咳咳——”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鮮血從指縫間溢出，在獸皮褥子上濺開朵朵凄艷的血花。

他顫抖著抹去嘴角的血沫，卻發(fā)現(xiàn)越擦越多，鮮紅的血液順著下巴滴落，在石地上敲出令人心悸的輕響。

黑袍人怔怔地望著地上那灘漸漸暈開的鮮血，喉間溢出一聲沙啞的苦笑。

鮮血在青石地面上蜿蜒，像一條猩紅的小蛇，映著他慘白的面容。

先前與衛(wèi)淵那場惡戰(zhàn)，對方那記“九陽焚天掌”已重傷他的五臟六腑。

而后為了脫身，又不得不強催精血施展血遁秘術(shù)。

正是這兩相疊加，才讓他的傷勢這般嚴重。

好在只要能把命保住，一切就都還有轉(zhuǎn)機！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一念及此，他強忍劇痛撐起身子，正要盤膝調(diào)息。

突然，黑袍人似感覺到什么一般猛地坐直了身體，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梁直竄上天靈蓋！！

在這間密室西北角的陰暗角落，竟無聲無息地立著一個人影。

那是個約莫五六歲的小道士，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袍在黑暗中格外扎眼。

忽明忽暗的燭火搖曳出他的大體模樣，

他唇角掛著春風(fēng)般和煦的淺笑，可那雙眸子卻幽深如古井，暗涌著令人膽寒的冷光。

他的目光如有實質(zhì)，將黑袍人從頭到腳一寸寸丈量，仿佛在審視一件死物。

他就那樣靜靜地立在陰影交界處，半張臉隱在黑暗中，半張臉映著燭光，整個人仿佛是從幽冥中走出的鬼魅。

黑袍人渾身僵硬，冷汗瞬間浸透了內(nèi)衫。

盡管此刻的他重傷在身，可憑著有著四品的修為，他的感知自然遠非常人可比。

可饒是如此，他竟完全沒察覺對方是何時進來的。

更可怕的是，這小道士明明就站在那里，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氣息波動，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這種視覺與感知的割裂，讓他胃部不自覺地痙攣起來。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袍人厲聲喝問，聲音在石室中激起沉悶的回響。

他強撐著挺直脊背，試圖維持最后的威嚴，

可那雙青筋暴起的手掌卻在袖中不受控制地戰(zhàn)栗，連帶著寬大的黑袍都泛起細微的波紋。

身處黑暗之中小道士聞言，慢慢向前邁出一步。

搖曳的燭光終于照亮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張清秀而稚嫩的臉龐，精致的眉目中卻透著幾分與年齡不相宜的沉穩(wěn)。

他的唇角噙著的笑意看似天真無邪，可眼底閃爍的鋒芒卻讓人不寒而栗。

待看清來者面容，黑袍人的臉色變得愈發(fā)難看！

因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今晚精心策劃的行動的暗殺目標，剛剛被景泰帝敕封為護國佑圣真人的小道士，恒一！！！

“怎么，見到我...很意外么？”

蕭恒歪著頭，唇角的笑意愈發(fā)深邃。

他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玉圭，目光卻如毒蛇般死死鎖住黑袍人那張慘白如紙的臉。

黑袍人喉結(jié)劇烈滾動，干裂的嘴唇張了又合。

此刻，雖有千般疑問在他心頭翻涌，

可話到在嘴邊，最終卻只擠出一句嘶啞而無力的質(zhì)問：

“你.......想做什么？！”

話音未落，蕭恒突然抬起稚嫩的右手。

剎那間，磅礴如海的靈力噴薄而出，整個石室的空氣都為之一滯。

黑袍人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這股恐怖的靈壓死死按在墻上，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你這人說話倒是有趣，”

蕭恒的笑容突然變得猙獰，眉心朱砂在搖曳的燭影之中紅得滴血，

“既然你要殺我，我到這來，自然便是來殺你！”

最后幾個字裹挾著滔天殺意，震得石室頂部的灰塵簌簌落下。

那只本該屬于孩童的小手，也在這一瞬間，如死神之鐮般高高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