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高懸，晴空萬里。

拜劍山莊，千階長道外的山門前，一支紅衣紅甲的軍卒正靜靜佇立。

肅穆的軍陣最前列有一排高頭大馬，居中位置的馬背上坐著一個面容孔武的將軍。

他身形高大，圓臉環眼，厚唇濃眉，頭頂鎏金鳳翅冠，身穿亮銀狂獅鎧，腰纏嵌玉紅寶帶，腳踏鑲金絲黑靴，背后是猩紅披風張揚，手中有一桿漆黑大槍。

“在下王中明，不知慕容將軍前來，有失遠迎，還請勿怪！”

說話之人站在鐵畫銀鉤刻了“拜劍山莊”四個大字的牌匾下，他穿著黑色長衫，背負寶劍，朝著那高頭大馬上的將軍微微垂首抱拳行禮。

“見過慕容將軍！”站在王中明身后的幾人出聲見禮。

“王莊主，本將也不想來，然上命難違，今日情非得已！”馬背上的慕容成毅抱拳回道。

聞言，王中明心底微微一沉。

雖然有所猜測，但他心底仍有僥幸地問道：“那不知慕容將軍今日來我拜劍山莊，所為何事？”

“王莊主又何必明知故問？”慕容成毅搖頭道，“現在有兩條路，且看王莊主如何抉擇。”

“一者解劍歸田，拜劍山莊一應武學兵器盡皆充庫，六品以上武者需編入軍中，至于去往何方軍陣則要聽從安排。”

話音落地，牌匾下的一眾拜劍山莊高層面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不知第二條路是什么？”王中明沉默了片刻之后緩聲問道。

“王莊主，你又明知故問了！”慕容成毅臉色一沉，冷聲道，“本將一路行來，破了九山十一派，殺人三千有余，多少有些疲倦了。”

“與其莊破人亡，門人弟子充軍，本將建議你還是主動點，這樣至少能免去諸多毫無意義的流血。”

“王莊主，你可莫要讓本將難做啊！”

眾人面色變幻不定，他們不想加入充滿束縛的軍中，去與素味平生的敵人廝殺，但也害怕如今在鐵騎之下性命難保，于是紛紛看向王中明。

【祖宗基業，危在旦夕啊！】王中明心底幽幽嘆息一聲，抬頭拱手問道：“敢問慕容將軍，可否容在下思慮片刻？”

聞言，慕容成毅大手一揮，當即便有一小兵走到前頭，他放下一座香爐，用火種點燃了爐中的那根長香。

“本將并非不近人情，現在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你要祭奠先祖也好，告慰亡靈也罷，這炷香燃盡的時候，拜劍山莊的種種一切，俱作往日黃花。”

“多謝慕容將軍。”王中明說完轉身踏上千階長道，其余人等也迅速跟上。

看著漸漸消失的身影，慕容成毅身邊的將領忽然問道：“將軍，您就不擔心他們跑了嗎？”

“末將聽聞拜劍山莊有一位天境高手，真叫那人跑了恐怕有所隱患啊！”

“跑？”慕容成毅咧嘴一笑，“本將手握八千神炎軍，整座山都圍著，他們能跑到哪里去？”

說著，他打量了一下拜劍山莊的山門，眼神淡漠地說道：“跑一人殺十人，左右不過多殺幾人。”

“至于你說的那位天境高手……那人真要跑，自有人對付！”

……

“莊主，我們跑吧？”有人提議道。

“跑？”當即便有人反駁道，“探報中至少有五千神炎軍，整個山頭都被封鎖了，怎么跑？”

“以我們的實力，想要突圍出去并不難！”

“那山上的弟子怎么辦？山莊的武學傳承又該如何？”

“都什么時候了還管那些弟子的死活！只要我們活著，還怕找不到人傳承山莊武學？”

二人爭論著的時候，王中明忽然開口了。

“難道其他門派的人都是傻子，不知道這么做？”

他坐著大廳主位之上，看著堂中眾人，緩聲道：“十日滅了九山十一派，且沒有半點風聲傳出，這說明其他門派想跑的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如此手段，想必除了那些神炎軍，暗中還有高手在出力。”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投降，要么滅亡！”

“那就和他們拼了！”當即便有人怒喝道，“老子就是受不了軍中束縛才拜入江湖門派學武的，如今練武三十年，到頭來如果還是要加入軍中去戰斗，將來死在哪里都不知道，那老子在拜劍山莊這三十年不是白練了！”

這番言論頓時得到了認同。

“對！和他們拼了！”

“左右不過一死，身死有何懼之！”

“老夫的劍，寧折不彎！”

眼看堂中眾人說著說著就要拔劍出門而去，王中明抬手壓下。

“好了，時間不多了，你們把消息傳下去吧！”

“老趙，你帶人將名冊中六品以上的弟子都通知到，想要參軍留在集舍里不要亂跑，其他人都帶到練武場集合。”

“好！”老趙點頭離去。

“老何，你去敲響扣劍鐘，鐘響九聲！”

老何朝著王中明深深鞠躬，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老李，你去藏書閣守著，要完完整整地將所有藏書交到慕容成毅手里，莫要讓人毀壞了。”

聞言，老李愣了一下，“莊主，你——”

可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王中明打斷了。

“誰都可以走，我走不了。”

王中明看向眾人微微搖頭嘆息，“你們也是，怎么選擇都隨你們。”

“去吧，時間不多了，我還要去和妻兒交代一下。”

……

于洋身為拜劍山莊三代弟子，是享有獨立小院的，等江南走出院子來到外面的時候，正看到一人飛速遠去。

【七響危，八響亡，九響傳承斷！】

【到底發生了什么，剛才這人是來告訴師父消息的嗎？】

沒等江南多想，于洋已經轉身朝著他走來，只是此前神色中的肅穆蕩然無存，變成了滿滿的落寞。

“師父……”江南張了張嘴想要詢問。

于洋抬手拍了拍江南的肩膀，嘴角扯起一道難看的笑容。

“還好你只有五品，以后東兒就交給你照看了！”

沒等江南追問，于洋便將事情原本始末一一說來。

說完之后他又叮囑了幾句，最后緩聲道：“你已經長大了，要好好的，也要好生照看東兒。”

“為師的手抄卷，錢袋，以及其他零碎東西埋藏的地方你也知道了，等動蕩過去了你再回來挖。”

“師父，您可以加入軍中，先活下來！”江南整個人靠在緊緊閉合的院門上懇求道。

“今天你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