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遼,面對的可是宋、金夾擊。
眾人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而是被宋軍的軟弱,蕭干的意外大勝,給沖昏了頭腦。
正如張都監(jiān)所言,如今的大遼輸不起。
宋國戰(zhàn)力的確不行,但是宋國隨時可以組織百姓戰(zhàn)斗,這個國家強大的動員能力,防守方面還是值得驕傲的。
“難道我等就這么坐失良機嗎?”另一位溪族將領(lǐng)道。
“不錯,這可是消滅宋軍主力難得的機會!”
“……”
眾人雖然被張令徽說服,但是能夠一舉消滅宋軍主力的機會仍不愿錯過。
張令徽自然明白這些,眼前的確是最佳時機,他也沒有打算放過這個機會。
只所以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給眾人潑冷水,正是讓大家清醒地認(rèn)識到大遼的處境,不要為了一時的得失而失去分寸。
沒辦法,昔日強大的大遼,如今已經(jīng)瀕臨崩潰。
天祚帝瘋狂揮霍敗家,如今已是亡國邊緣,家底太薄,經(jīng)不起消耗了。
他頓了頓,醞釀著要將計劃和盤托出:“諸位,如此良機,我等自然不能錯過……”
“報,宋軍種師閔率五千騎兵殺來了!”這時,前線傳令兵突然報告道。
什么?
五千騎兵!
眾人大驚失色,紛紛看向張令徽,果然被言中了。
“都統(tǒng)危險!”張令徽大叫一聲,他沉吟少許,看向身旁的高大男子吩咐道:“合魯,立刻接應(yīng)都統(tǒng),讓他們將宋軍五千騎兵引入我大遼境內(nèi),借助地理優(yōu)勢,吃下它。”
張令徽雙手張開,看向眾人,冷然道:“諸位,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
眾將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請都監(jiān)吩咐!”
蕭干不在,張令徽已經(jīng)初步得到大家認(rèn)可。
另一邊。
易州戰(zhàn)場。
辛興宗率西路軍一部趨范村(今河北固安南),作為雄州側(cè)翼掩護;主力由雄州北進,試圖突破白溝河防線以占領(lǐng)易州、涿州為目的,北上燕京。
辛興宗作為童貫部將,一貫囂張跋扈。
抵達范村的第二天,他便迫不及待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他立馬于范村南口的高崗上,身著鎏金狻猊鎧,腰間橫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五萬宋軍旌旗招展,沿著拒馬河南岸綿延十余里,甲胄的反光如銀河倒瀉。
易州雖然反抗激烈,但是在他看來不過爾爾。
易州不過是孤軍,遼軍大部分力量都被種師道牽制,這便是他的機會。
“大帥,遼軍斥候已退至易州城下。“副將王淵策馬而來,鞍韉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辛興宗瞇起眼望向北方,易州城頭的黑色旌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仿佛一只擇人而噬的巨鳥。
他不屑地冷笑道:“童帥許我滅遼首功,這區(qū)區(qū)易州能奈我何?“
這位因鎮(zhèn)壓方臘起義而聲名鵲起的西路軍主將,此刻心中正盤算著更大的功勛。
此前在幫源洞,他截住韓世忠的歸路,將生擒方臘叛亂高層的功勞據(jù)為己有,那夜杭州城的慶功宴上,他看著韓世忠憋屈的模樣,就像飲了陳年的花雕酒般暢快。
如今面對契丹殘軍,他更要重演這出“截胡“好戲。
他辛興宗要搶先一步,超越種師道東路軍,拿下燕京,逼降耶律淳,達成滅國之國。
只有滅國之功,才能夠堵住閑言碎語。
他辛興宗也是要臉的,‘什么搶奪部下功勞’‘軍事能力平平’‘全靠童貫等言語’,這些話尤為刺耳。
寅時。
宋軍的號角聲撕裂了黎明的寂靜。
王淵率前軍兩萬渡過拒馬河,卻在范村北口遭遇遼軍精銳。契丹騎兵的彎刀在晨霧中劃出慘白的弧光,宋軍的盾牌陣被沖得七零八落。
王淵坐騎中箭,他翻身落馬時,瞥見遼軍大旗上“耶律“字在風(fēng)中扭曲,像條吐信的毒蛇。
戰(zhàn)報傳來時,辛興宗正在中軍帳內(nèi)把玩宋徽宗御賜的鎏金銀酒壺。
“廢物!“他將酒壺狠狠砸在地上,鎏金碎片濺起半尺高。
帳外親兵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稟告:“易州有遼軍支援,王將軍中箭,前軍潰散!“辛興宗猛然起身,鎧甲相撞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范村戰(zhàn)場硝煙彌漫,箭矢如蝗群般遮天蔽日。
辛興宗手握上將節(jié)鉞,踩著宋軍的尸體登上臨時搭建的望樓親自督戰(zhàn)。
然而眼前景象讓他瞳孔驟縮:遼軍的鐵林軍正從兩翼包抄,宋軍陣型已呈崩潰之勢。他扯開嗓子大喊:“敢退者立斬!“聲嘶力竭間,額角青筋暴起如扭曲的樹根。
“大帥,遼軍沖過來了!“親兵的驚叫未落,一支狼牙箭擦著辛興宗的護心鏡飛過,在他臉頰劃出一道血痕。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
看著一刀被劈斷得旗桿,辛興宗破口大罵:“狗雜種!“
斷旗在血雨中飄落,他一個趔趄險些跌倒,踉蹌著扶住望樓臺護欄,望著如潮水般涌來的契丹騎兵,幸興宗突然想起在幫源洞的那個雨夜——韓世忠渾身浴血殺出重圍時,也是這樣的眼神。
夜幕降臨。
易州城頭的烽火臺次第亮起。
辛興宗蜷縮在范村西頭的破廟里,耳邊還回蕩著契丹人的呼喝聲。
他扯下染血的戰(zhàn)袍,望著胸前那道新添的刀傷,突然發(fā)出癲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
“這不可能,那可是十萬大軍!”
“就是十萬頭豬......”
笑著笑著咒罵起來,這笑聲驚起了躲在廢墟中的烏鴉,它們撲棱著翅膀掠過戰(zhàn)場,將點點血羽灑在范村的焦土上。
西路軍敗了。
五萬大軍攻城損失慘重。
好不容易差點攻入城內(nèi),但是被及時趕來的遼軍援軍給擊潰。
雖然辛興宗麾下仍有實力,可以重新組織攻城,但是東路十萬大軍潰敗的消息,已經(jīng)讓他信心全無。
遼軍強大,不可戰(zhàn)勝!
這是自太祖、太宗時便中下的魔咒。
就在不久前,收到東路軍來信。
種師道十萬大軍潰敗。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就是十萬頭豬也不可能敗的如此之快。
而易州城頭‘耶律’大旗更是讓他生出別樣心思。
“廢物......種師道啊種師道,你可真是老了,葬送我大宋十萬精銳。”
申時的驚雷在易州城頭炸響時,辛興宗正被親兵拖向后方。
他的大腿中了一箭,箭頭的倒刺勾著腿骨,鮮血浸透了整條褲管。
朦朧中他看見自己的帥旗被遼軍戰(zhàn)馬踩在泥里,那個“辛“字被馬蹄踏成齏粉。
“該死,我辛興宗一世英名就要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