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問心在刺骨的寒意中蘇醒,發現雙手被釘在血玉雕成的刑架上。刑臺四周漂浮著灰白色愿力結晶,每顆晶石里都囚禁著扭曲的人臉,正發出無聲的哀嚎。阿滿和張叔被鐵鏈懸在兩側,鐵鏈上刻滿鎮壓咒文的青銅符咒正滲出黑血。
“時辰已到!”王有德的聲音從高空傳來。凌問心抬頭望去,城隍石像懸浮在血色云層中,面容已完全變成徐瑾的模樣,唯有眉心殘留著原本的獠牙紋路。
刑臺下跪滿村民,他們脖頸間都纏著灰白鎖鏈。當城隍石像的眼珠轉動時,鎖鏈就會收緊,迫使村民不斷磕頭。凌問心看見陳嬸的額頭已血肉模糊,她懷中枯萎的嬰兒卻仍在吮吸灰白色的“乳汁”。
“逆賊徐瑾!”城隍的聲音帶著金石摩擦的刺響,“五十多年前你私傳咒術,今又蠱惑民眾......”
凌問心突然劇烈掙扎,釘入掌心的青銅釘竟被咒火熔成液體。血雨從天而降,每一滴都凝聚著愿力結晶,砸在地面形成無數細小的嬰靈虛影。
“我不是逆賊!”凌問心想對著臺下嘶吼,卻無法發聲,臺下民眾也無人聽到他的吶喊。
鎖鏈突然收緊,村民們的哭喊聲被強行扼在喉間。王有德腳踏灰云降下,手中捧著的城隍令牌已變成血玉質地:“逆賊已被擒,還請城隍大人審判。”
城隍石像突然抬手,刑臺四周升起十二根青銅柱。每根柱子里都封存著殘缺的斷指念珠,念珠表面浮現出徐瑾傳授咒法的畫面——但這些畫面被刻意扭曲,徐瑾的面容變得猙獰可怖,傳授的咒文也成了食人秘術。
“這就是證據!”王有德揮動令牌,青銅柱中的畫面開始流動。凌問心看見幻象中的“徐瑾“將嬰孩投入熔爐,用生魂煉制血色丹藥。
阿滿突然劇烈掙扎,她脖頸間的鐵鏈被咒火燒得通紅:“他們在篡改記憶!那些丹藥明明是城隍......”
“啪!”
城隍石像彈指間,阿滿的嘴唇被灰白晶體封住。張叔突然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胸口的逆字紋身開始滲血,竟在刑臺上勾勒出殘缺的真相圖騰——五十年前真正的獻祭場景。
“找死!”城隍石像的眼珠射出紅光。張叔的皮膚寸寸龜裂,但在徹底破碎前,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血霧與圖騰融合,在空中顯露出城隍吞噬生魂的真實畫面。
臺下一片嘩然。瘸腿鐵匠突然扯斷脖頸鎖鏈,他胸前的烙印發出紅光:“鄉親們看好了!當年我兒子就是被......”
灰白鎖鏈突然暴長,將鐵匠絞成血霧。城隍石像發出震耳欲聾的冷笑:“凡質疑神諭者,當受粉身之刑!”
臺下突然響起壓抑的抽泣。賣豆腐的陳嬸盯著青銅柱中的幻象,懷中枯萎的嬰兒突然發出微弱的啼哭。她脖頸間的灰白鎖鏈突然崩斷,露出下方三道新鮮的抓痕——那是五十年前她抱著兒子逃亡時被功德衛抓傷的印記。
“我的虎子......”陳嬸突然踉蹌著沖向刑臺,“他明明被推進功德箱時......”
王有德揮手甩出灰白鎖鏈,卻被陳嬸胸口突然亮起的咒火彈開。這位目不識丁的農婦竟開始吟誦《開悟十二劫》的片段,每念一句,她的皮膚就浮現出與徐瑾相同的咒文。
“住口!”城隍石像的獠牙突然伸長,“賤民也敢妄議神諭......”
話音未落,陳嬸懷中的嬰兒突然化作灰白色愿力結晶。結晶在空中炸開,顯露出被篡改的記憶:當年王有德將啼哭的嬰兒按進功德箱時,箱底刻著的正是城隍的生辰八字。
“大家看!”陳嬸指著空中的影像尖叫,“他們在用我們的孩子......”
灰白鎖鏈突然穿透她的喉嚨。陳嬸的尸體倒在血泊中,右手卻死死抓著功德箱殘骸,指甲縫里嵌著半枚愿力結晶——那上面清晰地映出城隍吞噬嬰靈的畫面。
私塾先生突然狂笑不止,他懷中的《城隍賜福經》正在滲出黑血。當血雨落在經書上時,泛黃的紙頁竟顯出血肉紋理,每道褶皺里都藏著被抹去的真相。
“我教了三十年的經文......”先生顫抖著翻開某頁,“原來每字每句都是......”
他突然將經書塞進嘴中咀嚼,腐臭的黑血順著胡須滴落。在咽下最后一口時,先生的瞳孔突然變成血紅色,他對著城隍石像豎起中指:“去你媽的神權!”
功德衛沖過來時,先生已經化為灰燼。灰燼中升起無數細小的咒文,咒文中顯現出“愿力即罪孽”的血字。
凌問心感覺左手咒印突然發燙,好像是徐瑾的殘魂在血雨中蘇醒。當城隍再次降下紅光時,他本能地抬手阻擋,竟從刑架上扯下半截青銅柱。柱身斷裂處涌出黑色黏液,落地化作無數咒文螞蟻,開始啃噬刑臺上的鎮壓符咒。
“時辰已到,行刑!”城隍石像突然解體,化作漫天血玉碎片。每塊碎片都長出獠牙利齒,朝著三人飛射而來。
阿滿突然掙斷鐵鏈,她懷中的《開悟十二劫》自動焚毀,書頁灰燼在空中重組成血色咒陣。張叔趁機咬破手指,用血在凌問心額頭畫出殘缺的“逆”字。
“這是徐瑾大人最后的......”張叔話音未落,血玉碎片已穿透他的胸膛。凌問心看見老獵戶的血液沒有落地,反而逆流而上,在空中勾勒出完整的業火圖騰。
“不——!”王有德突然慘叫。他手中的城隍令牌開始融化,露出內部蜷縮的嬰靈。那嬰靈突然睜眼,瞳孔中躍動著與凌問心相同的咒火。
血雨在這一刻靜止。凌問心感覺有無數聲音涌入腦海,他看到五十年前的刑場上,徐瑾將咒力注入下面的村民體內。那些咒力如今正在村民血脈中蘇醒,化作細小的火種。
凌問心下意識抓住飛射而來的碎片,用力一捏碎片突然爆裂,里面的愿力被咒火點燃,化作金色流星射向城隍石像。石像發出痛苦的嘶吼,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紋。
血雨在這一刻沸騰。凌問心看見臺下民眾的脖頸鎖鏈開始斷裂,他們的皮膚下浮現出細小的咒火紋路。賣豬肉的王屠戶突然撕開上衣,露出心口處的“逆”字紋身——那是五十年前徐瑾親自刻下的。
“當年徐大人說......”王屠戶的聲音帶著哭腔,“說我們都是火種......”
他突然抓起地上的愿力結晶塞進嘴里,灰白色晶體在他腹中炸開,竟催生出血色蓮花。蓮花花瓣上布滿咒文,每片都映出城隍的丑惡嘴臉。
“燒死這些狗娘養的!”王屠戶怒吼著沖向城隍石像,卻被灰白鎖鏈洞穿心臟。他的尸體倒在血泊中,血液卻逆流而上,在空中凝聚成徐瑾的虛影。
越來越多的村民開始效仿。瘸腿老鐵匠的女兒撿起父親的斷指念珠,念珠突然燃燒,顯露出當年徐瑾傳授咒法的完整畫面。她將念珠刺入心口,整個人化作血色流星撞向城隍石像。
“徐瑾大人!”一位白發老嫗突然跪倒在刑臺前,“我們錯怪您了......”
她掏出珍藏五十年的血手帕,上面繡著徐瑾的面容。當手帕接觸血雨時,繡像突然活了過來,徐瑾的虛影從手帕中走出,將老嫗的白發染成血紅色。
臺下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村民們紛紛扯斷脖頸鎖鏈,將愿力結晶砸向城隍石像。每顆結晶爆裂時,都催生出金色的自由紋路,這些紋路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逆”字圖騰。
王有德驚恐地后退,卻被覺醒的村民圍住,雖說都是一群毫無抵抗能力的賤民,不過突然被這么多人圍住,土地公心里竟然突然生出沒來由的害怕,雙膝一軟差點跪下去。
“放肆!”云層中傳來真正的城隍怒吼。遮天蔽日的黑袍身影降臨,抬手就要抓碎凌問心的天靈蓋。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血色流星劃破天際,直沖城隍伸出的手腕,城隍這才注意到是一柄血色的斷劍,雖是斷劍但城隍看到后滿是驚訝,縮回了準備處死凌問心的手。
趙伯幾個起落出現在刑臺上,隨手一招斷劍飛入手中。
“老匹夫!”趙伯的獨眼中倒映著血色咒火,“還認得我嗎?”
城隍笑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故人到來,正好,趁著逆賊都在,索性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