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森林的晨霧正被血腥味浸透，腐葉堆下的礦脈發出低吟。趙玄禎的鎮民印在其被重創自動護主的剎那，遠在天邊的楚圣便覺察到了異常，因為這個鎮民印就是自己親自賜給趙玄禎的，每個賜下的鎮民印中自己都留了預警的手段。

楚圣的化身自巡丁背上的石像中浮出。楚圣化身出來后就看到趙玄禎被重創，對當前的情況也有了初步了解，正要準備留下那兩個小賊，可自己出手時機太晚，被其溜走。

楚圣看著一旁狼狽樣的趙玄禎，眼底的嫌棄之色就沒有下去過，冷哼一聲問道：“怎么回事？”

趙玄禎捂著額頭流血的傷口，低聲回道：“趙大人，那兩人是徐瑾余孽，就是他們搶走了屬下上貢給大人的祭品，屬下無能，驚動了大人。”說完，趙玄禎頭壓得更低了。

楚圣氣得一甩袖：“沒用的廢物，叫你的人把你抬下去，剩下的背著石像跟著本座，這兩個小賊就交給本座了，滾吧！”

“謝謝大人，大人只要一出手，這兩個小毛賊還不手到擒來。”盡管此時趙玄禎情況已經很差了，但拍馬屁的習慣還是下意識地說了出來。

……

楚圣用不了多久便追上了這兩個徐瑾余孽，對于一直跟不上自己的巡丁也是一臉的不滿之色，要不是化身不能離開石像太遠，哪用得著這么麻煩，這兩個徐瑾余孽還不翻手就擒。

眼看距離已經拉近到可以戰斗的距離，楚圣化身灰金色的手掌凌空一握，三棵合抱粗的老槐樹突然發出痛苦的吱嘎聲——樹根處的泥層如被無形巨手撕扯，帶著泥土與苔蘚的腥氣拔地而起。樹干在愿力扭曲中相互纏繞，竟在表面凝結成嶙峋的石質紋理，枝椏化作尖銳的巖刺，三棵樹在半空中完成“木石化”的恐怖蛻變，形成一座木石山。

“順天鎮民。”化身站在石山頂，的聲音像生銹的鎖鏈摩擦，身上浮現陰刻銘文，每道筆畫都嵌著米粒大小的指骨碎片。阿滿認出那是礦奴左手無名指的碎骨——偽神體系為防止奴隸逃跑，對不服從的奴隸會砍去他們的無名指，這些碎骨正是從萬人坑中挖出的祭品。

石山壓落時帶起的氣浪掀飛腐葉，露出地面下若隱若現的星軌圖殘跡，凌問心腰間的斷劍突然劇烈震顫，劍柄的老槐樹心木裂開細縫，滲出金紅色的汁液——那是徐瑾臨終前注入的業火精魄。汁液滴落在石山底部，竟發出金屬淬火般的滋滋聲。“順天”二字的陰刻瞬間被灼成焦黑，筆畫蜷縮變形，隨后在石面上拼出“逆天”的燙金紋路。

“火藤粉！”阿滿的暴喝驚醒了愣神的凌問心。少女從袖口甩出三枚竹筒，暗紅色粉末在晨霧中擴散，接觸到石面上未被愿力完全覆蓋的火紋烙痕。這些蒼玄早期火法的殘留紋路，此刻像干柴遇火般轟然燃燒，淡紅的火焰順著石紋蔓延，將整座石山變成巨大的火炬。化身身上的礦奴指骨在火焰中發出尖嘯，碎骨表面的血契符文被一一焚盡，尖嘯仿佛是礦奴們臨終前的吶喊。

化身的手掌在半空停頓，楚圣的面容在淡紅色的咒火中扭曲，左眼下方的舊疤突然滲出鮮血——那是五十年前，他作為火種衛成員與徐瑾共闖礦場時，被偽神爪牙抓傷的痕跡。記憶如業火般涌來：徐瑾握著斷劍劈開熔爐，火星濺在年輕的楚圣手背上，他笑著說：“火能燒斷鎖鏈，也能照亮前路。”

“賤民也配用火？”化身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身上灰白色光華一閃，身上的咒火迅速熄滅，右手卻再次掐訣。第二座石山拔地而起，比先前更龐大三倍，石面上刻滿密密麻麻的血契條文，每條文都在吞噬化身提供的愿力。凌問心感覺胸口像被巨石碾壓，斷指念珠瘋狂轉動，每顆珠子表面都浮現出礦奴被鎮壓的畫面——有人被山神石像碾碎手指，有人被迫用孩子的血在石面上刻下“順天”二字。突然，一顆珠子“啪”地裂開，露出里面封存的記憶：蒼玄早年站在燃燒的熔爐前，掌心托著跳動的業火，對礦奴們高喊：“火是我們的刀，劈開奴役的枷鎖！”畫面與眼前的石山重疊。

阿滿的銅錢鏢已在手，鏢身刻著血紅色的咒紋，與此刻與石面上未被愿力污染的火紋有幾分相似。她足尖點地，閃避著壓來的小山，三枚飛鏢精準釘入石山底部的三處火紋節點。飛鏢攜帶的咒力注入石山之中，石山內部傳來沉悶的轟鳴，像有座熔爐在巖層中重啟。

第一聲崩裂從“順天”二字開始。陰刻的筆畫如被煮沸的金屬，扭曲著迸濺火星，露出下方蒼玄當年刻下的“星火燎原”圖騰。業火從內部炸開石山，飛濺的碎石上，灰金色的山印與淡紅色的火紋正在互相絞殺——山印試圖壓滅火紋，火紋卻順著石縫蔓延，將整座石山燒成透亮的紅色。

隨著石山的燃燒，楚圣的顯影突然踉蹌。他腳踝的光帶已細如發絲，連接著的背著石像的巡丁方向，那里開始傳來神像崩裂的脆響，楚圣化身低頭望向自己的手臂，半透明的皮膚下，灰白色的愿力如退潮般消逝，露出下面布滿火紋疤痕的真實紋路。

“山法需要的愿力……”阿滿接過凌問心手里握緊的斷劍，斷劍上有著微不可察的火苗在燃燒，“是他們從百姓身上抽的血，拔的骨！”他看見遠處的愿力礦脈在業火中震顫，礦脈表層的礦奴一臉茫然地看著不知從哪里投影而來的人像，人像身上的鎖鏈正被火焰熔斷，這些奴隸虛影們舉起拳頭，在火光照耀下形成巨大的抗爭剪影。

楚圣的化身終于支撐不住。他最后一次望向燃燒的石山，那里有他背叛前的自己，有徐瑾未竟的理想，有蒼玄最初的火種。“蒼玄大人……”他的低語被業火吞噬，“您當年燒了熔爐，為何又讓我們筑起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