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土村的黎明永遠蒙著一層灰白色的霧，那是愿力結晶經年累月蒸發的產物。少女阿滿蹲在功德箱前，將陶罐里的新鮮雞血緩緩倒入箱體縫隙。鎏金箱體隨之發出嗡鳴，箱蓋上浮現出她父親的名字——王順天，后面跟著個鮮紅的“順”字。

“又要抽多少血？”阿滿擦拭著陶罐邊緣的血跡，抬頭望向村口的老槐樹。樹杈間掛著數十個灰白色愿力結晶，在晨霧中泛著幽光。

“三滴。”土地公王有德的銅鈴突然在身后響起，肥胖的身軀裹著金絲道袍，腰間皮囊里塞滿偷藏的愿力結晶，“你爹上個月的愿力稅還差三滴，今天不交...”

阿滿握緊藥簍的手微微顫抖，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昨晚采集的開悟草碎屑。她知道所謂的愿力稅，不過是王有德中飽私囊的借口。去年蝗災時，這個胖子甚至將村民的救命糧換成愿力結晶，獻給城隍換取晉升機會。

“讓讓！讓讓！”李二狗扛著愿力鎖鏈從村東頭跑來，腰間別著剛領到的灰白色愿力結晶，“土地公！東邊破廟遭雷劈了！”

功德箱前的村民們騷動起來。阿滿趁機將藥簍里的開悟草塞進陶罐，隨著雞血一起倒入功德箱。灰白色霧氣中，幾縷不易察覺的血紅色火苗閃過，功德箱表面浮現出細小的裂痕。

“慌什么？”王有德搖動鎏金簽筒，灰白色愿力結晶從筒口溢出，“不過是...”

話音未落，一道紅色流星劃過天際，落向剛剛被雷擊的破廟，隨后一聲巨響震得地面顫抖。村東頭升起沖天的血紅色火焰，火焰中隱約可見“逆”字咒文在燃燒。阿滿懷里的《開悟十二劫》手抄本突然發燙，阿滿手捂胸口，做出一副害怕神色，實際是在遮擋懷中淡淡的紅光。

“是...是隕石！”李二狗指著天空大喊，“帶著血色的隕石！”

村民們驚恐地后退，只有阿滿注意到隕石墜落的方向——正是現在供奉著土地公的破廟。隨著懷中越來越發燙的感覺，阿滿覺察可能有大事要發生，隨后悄悄摸向腰間的如孩童玩物般的木鴿，那是因果信鴿，但想起爺爺臨終前的話：“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

“都愣著干什么？”王有德的銅鈴瘋狂作響，“快去看看！”

阿滿混在人群中向破廟方向移動，途中遇到老獵戶張叔。老人握緊祖傳的斷指念珠，低聲念誦：“徐瑾大人說過，災劫是覺醒的階梯...”

“張叔。”阿滿將開悟草塞給他，“帶著這個，或許能幫上忙。”

破廟前圍滿了村民。李二狗帶著功德衛試圖靠近，卻被血紅色火焰逼退。

破廟的殘垣斷壁間騰起血色煙塵，凌問心踉蹌著從碎石堆里爬出，黑色衛衣沾滿灰白晶屑。他茫然四顧，發現十幾個布衣村民正舉著火把圍攏過來，跳動的火光映著他們驚恐中帶著戒備的臉。

“這...這是哪個影視城？”凌問心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注意到最前排的壯漢手持的青銅鎖鏈竟懸浮半空，鎖環間流動著灰白熒光，“你們道具做得挺逼真啊。”

“妖言惑眾！”蓄著八字胡的王有德突然擠開人群，腰間鎏金銅鈴叮當作響。他金絲道袍下鼓鼓囊囊的皮囊里，隱約可見灰白晶體相互碰撞，不過當王有德看向凌問心時，心中竟生出恍惚之感，仿佛自己在那里見過似的，不過回想剛剛隕石墜落，這定是災星的蠱惑手段，王有德壓下心中的亂想，對著凌問心一指命令道：“二狗！還不拿下這災星！”

被點名的疤臉漢子猶豫著甩動鎖鏈，灰白熒光突然暴漲：“土地公曾經說過，只要抓住災星就免三年香火錢！”

凌問心本能后退半步，左手抬起護住額頭，眼看鎖鏈逐漸靠近，誰知這時左手突然泛起灼熱。掌心浮現血色咒文，如同燃燒的火焰紋身。當鎖鏈觸及咒文的剎那，血光驟亮。

“咔嚓！”

青銅鎖鏈應聲碎裂，碎片在半空汽化成灰霧。李二狗踉蹌后退撞倒手下抬著的功德箱，箱蓋翻倒時滾出幾十枚灰白晶石，有個別晶石沾染血光后竟變得透明，露出內部蜷縮的嬰孩虛影。

“妖術！”王有德臉色煞白，銅鈴驚掉在地，腰間皮囊突然炸裂，更多晶石滾落滿地，“城隍老爺在上，此子定是...”

阿滿趁機擠到前排，看見凌問心的咒印突然與破廟斷壁畫上的土地公神像產生共鳴。壁畫表面浮現出徐瑾的面容，但很快被咒火掩蓋。

“你們是誰？”凌問心站在隕石坑邊緣，血紅色咒火在身邊環繞，“為什么要抓我？“

王有德撿起銅鈴，“你是災星，是來毀滅灰土村的！”

“什么災星？”凌問心兩手一攤滿臉無奈道：“拜托，大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被隕石砸中后爬出來就來到這里，剛一見面那位兄弟就說我是災星要抓我，我還想問為什么呢。”

“住嘴！”王有德搖動簽筒，灰白色愿力結晶如雨般落下，“你就是災星降世，大家不要受災星蠱惑，城隍大人會庇佑我們的！”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大哥，我們在一個頻道上交流嗎？”

“夠了！”王有德沒什么耐心，說您是災星你就是災星，扭頭對著剛爬起來的李二狗命令道：“二狗，多帶幾個人把他抓起來！”

就在這時，蒼老的驚呼打斷呵斥。“像！太像了！”獵戶張叔顫巍巍舉著半截焦黑念珠，渾濁老眼死死盯著凌問的左手手腕——那里不知何時纏繞著血色光痕，勾勒出與念珠缺口完全吻合的紋路。

人群中有人問張叔：“像誰啊？”

獵戶張叔脫口而出：“徐瑾大人！”而后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失言的一句會帶來什么，臉上激動的表情瞬間凝固。

人群突然死寂，幾個白發老者不約而同摸向懷中，掏出的破舊護身符竟都泛起微光。

阿滿這才注意到若是忽略到凌問心的奇異裝扮，其面容輪廓與家中偷藏的徐瑾畫像上的特征完全吻合。

“是徐瑾大人復生了！“張叔跪下身，將斷指念珠舉過頭頂，“灰土村有救了！“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一輪血月出現在天際，灑下詭異的光芒。

王有德的銅鈴“當啷”墜地。血色月光恰在此時刺破云層，將凌問心的影子拉長投射在破廟殘壁上。那影子輪廓漸顯，竟化作頭戴玉冠、手持斷劍的修長身影。

“不可能！絕不可能！”王有德踉蹌后退，踩碎滿地晶石，“徐瑾的殘魂明明已經...”

轟隆！驚雷炸響，王有德這才注意到天空月亮被染紅。

“血月！”王有德驚恐地說，“這是災劫的預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