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處，一股混著炭火氣的面食香飄進車窗。

“老王頭，再來一碗爛肉面！”一個帶著市井氣的嗓門響起。

一個極簡陋的棚子搭在墻邊，爐火正旺，熱氣騰騰。

攤主是個獨腿老者，正拄著根磨得發亮的木杖，在灶前利落地下面條。

他身旁，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約莫十歲，正踮著腳尖，把剛盛好的面碗小心翼翼地端給坐在小桌旁的食客。

駕車的安伯下意識地稍稍放緩了馬速，他太清楚自家老爺的習慣了。

他略微側頭，朝著車廂內低聲詢問：“老爺...要不要停一下？”

這位老者，也是邊軍退伍。

起初，這面攤生意并不好做。

陸云后來幾乎每次上朝，路過時都會停下吃碗面，算是幫襯。

小女孩也恰好看到了這輛熟悉的馬車，烏溜溜的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笑容。

“老爺...”安伯低聲詢問。

“今日就算了，事情緊急。”車廂內傳來陸云平靜的聲音。

“是。”

安伯馬鞭一揚，馬車重新加速，噠噠駛過面攤，未作停留。

小女孩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眼神里掠過一絲小小的失望。

“丫頭，我的面呢！”有食客喊道。

“哦！”她連忙應了一聲，將那點情緒甩開，又小跑著去幫爺爺招呼客人了。

噠噠噠...

馬蹄聲急促，在宮門前的漢白玉廣場上驟然停歇。

車簾幾乎在馬車停穩的瞬間便被掀開，陸云一步跨下馬車。

宮門前，一名宮廷親衛早已在此等候多時，見到陸云，立刻躬身抱拳：“陸大人，陛下急召，請隨我來！”

話音未落，親衛已轉身在前引路，顯然是得了死命令，一刻也不敢耽擱。

前方不遠處，兵部尚書池山的身影出現，同樣行色匆匆，眉頭緊鎖。

陸云幾步趕上，與他并肩而行：“池老，究竟何事，竟如此興師動眾？”

池山本來正緊鎖著眉頭，步履匆匆。

看到趕上來的陸云，這位兵部尚書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畢竟是自家未來的‘便宜女婿’。

他開口道：“具體情況老夫也不甚清楚，只聽宮里傳來的消息，似乎是...涼州告急。”

“涼州？”陸云心頭微微一動，重復了一句，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名字，“難道是那黑衣國？”

他暗自思忖，黑衣國雖然近幾十年才崛起，但其實力，恐怕還遠沒有膽量敢于挑戰大玄王朝的虎須吧？

池山沉聲道：“走。”

兩人快步前行。宮道上，吏部、戶部等各部重臣也陸續匯合，人人面色凝重，都朝著上書房趕去。

沒走多遠，一隊太監急匆匆跑來，攔住去路，高聲傳令：“諸位大人，陛下有旨，議事地點改在含元殿！”

“含元殿？”

不僅是陸云，在場所有官員都吃了一驚。

旁邊，一位須發皆有些花白的儒雅老者，正是禮部尚書鄭玄，他眉頭緊鎖：“含元殿？那可是唯有元旦、冬至這等大朝會，或是有天大的國之慶典、接待萬邦來朝時方才啟用的正殿。”

“今日并非朝期，亦無慶典，怎會突然改在含元殿議事？這...這不合禮制，從未有過這樣的規矩啊。”

正當眾臣議論紛紛之際，那領頭的太監又急促地補充道：“宗正大人以及幾位皇族供奉，也已抵達含元殿！”

此言一出，原本因不合禮制而略顯嘈雜的官員隊伍，瞬間安靜了下來。

宗正，掌管皇族事務，地位尊崇。

而那幾位皇族供奉，更是大玄皇室真正的底蘊所在，每一位都是踏入了先天極限的恐怖存在。

連他們都驚動了，可見事情的嚴重性遠超想象。

陸云、池山等人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不再多言，隨著引路的太監，向著那極少啟用、象征著王朝最高權威的含元殿走去。

含元殿內，氣氛凝重。

所有目光，都投向大殿上方的龍椅。

龍椅之上，垂著一道珠簾。

簾后，隱約可見一道端莊的身影，正是那位不到三十的年輕太后。

年幼的皇帝端坐其側，稚嫩的臉上帶著一絲茫然與不安。

而在珠簾下方兩側，幾位須發皆白的老者閉目端坐，氣息淵渟岳峙，正是那幾位皇族供奉。

殿下，陸云、池山等重臣垂首肅立，供奉親臨，事情顯然大條了。

珠簾微動，太后清冷的聲音響起：

“諸位愛卿，邊境急報，事態危急。”

此言一出，殿內愈發寂靜，空氣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下文。

太后略微停頓，聲音轉向一旁：“宗正，接下來的事，你來說吧。”

“是，太后。”

那名身著青衫，掌管皇族事務的宗正應了一聲，從隊列中緩步走出。

他走到大殿中央，環視眾臣，沉聲道：“諸位，剛剛收到涼州加急軍報——”

“樓蘭城，一日淪陷！城中駐守的兩萬大玄精銳邊軍...全軍覆沒！”

轟！

此言一出，不亞于一道驚雷在含元殿內炸響！

“什么？！”

“一日淪陷？！”

“兩萬精銳...全沒了？！”

饒是這些久經風浪、心性沉穩的重臣，此刻也無法保持鎮定。

兵部尚書池山猛地踏前一步：“這怎么可能！樓蘭城墻堅固，兵力雄厚，更有重弩守備，縱是十萬大軍圍攻，也不可能一日而下！軍報可曾核實？！”

“絕無虛假。”宗正搖了搖頭，“軍報乃烽燧傳訊與靈鴿傳書相互印證，樓蘭城...確實失陷。”

“是何方來敵？竟有如此實力？”吏部尚書急聲問道。“難道是那黑衣帝國？”

殿內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宗正身上，等待著那個令人難以接受的答案。

宗正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壓抑：“攻破樓蘭城的，正是黑衣帝國。”

“但，不僅僅是他們的軍隊。”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描述那難以置信的景象。

“軍報所述...黑衣帝國驅使了數百頭實力恐怖的妖獸作為先鋒攻城。

那些妖獸...體型龐大，刀槍難入，不懼箭矢，其兇悍程度，堪比...堪比大妖！”

“數百頭...大妖？！”

這一次，連那幾位閉目養神的皇族供奉，都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睛，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池山更是失聲：“數百頭大妖？還被驅使？”

這...這絕無可能！大妖桀驁不馴，智慧不低，怎可能被如此大規模地奴役？！”

宗正苦澀道：“事實如此。軍報中明確記載，我方守城的重型車弩齊射，竟難以對那些妖獸造成有效殺傷。”

“它們輕易便沖垮了城防...兩萬邊軍，在妖獸和敵軍的聯合沖擊下，僅僅支撐了不到半日...”

話音落下。

整個含元殿只有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樓蘭城一日淪陷，兩萬精銳覆滅，數百頭被驅使的大妖...

大玄王朝，這個屹立三百年的龐然大物，似乎在這一刻，真正遇到了足以動搖其根基的恐怖威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