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叛亂這種事都是存在的。”
有句話齊衡沒說，像宋朝叛亂如此頻繁的，歷史上還就一個。
兩宋三百多年，史書記載的叛亂有四百多起。
平均每年都要發生一次叛亂以上。
而且這還是有記載的，有些規模小，快速被平定的未必會記載。
這么一算就更多了。
但是這種話，他肯定不敢說。
“衡哥哥的意思是，百姓叛亂乃是正常之事，難以避免？”趙佑問道。
“不！”
齊衡搖了搖頭道：“除了少數叛亂外，大多數叛亂其實都是可以避免的。”
“那該如何避免？”趙佑追問。
他年紀尚小，之所以在意這個問題并非心系百姓，而是想為父皇分憂。
因此聽到齊衡說可以避免，他非常激動。
“殿下，圣人言：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百姓若不是到了逼不得已，是不敢參加叛亂的。餓死也是死，叛亂也是死。既然左右都是死，何不拼一把？”齊衡說道。
“衡哥哥的意思是讓百姓吃飽，百姓就不會反了？可天災難以避免，不是人為可以控制的。”趙佑說道。
“殿下還記得臣以前和你說的么？”
齊衡微笑道：“凡事不能看表面，得從多個方面去看。”
“百姓叛亂，看似是因為天災，但又不僅僅是因為天災。唐初之時，天災頻發，可唐初卻很少有百姓叛亂，殿下可知為何？”
趙佑想了想，有些不確定道：“是因為唐朝富裕，賑災及時？”
齊衡搖頭道：“唐初天下經過戰亂，百廢待興。而且即便唐朝經濟最巔峰時期，每年財政收入，比之大宋都遠遠不如。”
“那是因為什么？”趙佑不解道。
“土地！”
齊衡正色道：“隋末唐初，天下動蕩，死了許多百姓，導致人口銳減。天下平定后，就有了大量土地分配給百姓。百姓手里有著足夠的田地，多少都有些存糧。遭遇天災后，朝廷只需適當的賑濟一下即可。”
“但是大宋不同，至今土地兼并已經十分嚴重了。多數百姓手里根本沒有田地，只能淪為地主豪強的佃戶。”
“地主豪強的租子很高，百姓辛苦一年，所得只夠勉強果腹，沒有任何抵御天災的能力。”
“但是那些地主豪強，大多都不會在意佃戶的死活。因為他們根本不缺佃戶，自然也不會幫助佃戶度過難關。”
“朝廷得知消息，籌措糧草，運輸過去，整個過程需要一定的時間。可百姓等不了那么久，自然只能選擇叛亂。”
“這才是每次只要有天災，就很容易引起叛亂的原因。”
宋朝不抑兼并，倒不是說太祖皇帝蠢。
而是宋朝重視商業，商業得到重視，手工業自然也能隨之得到發展。
加上宋初，經過長久的戰亂，人口銳減，大量土地閑置。
不抑制土地兼并，也能讓土地得到更好的的種植。
看待一件事并不能完全最終造成的結果。
很多事，以當時的情況，那么做其實并沒有問題。
有個成語叫因時制宜，適合當時的，并不意味著適合以后。
可當前一個皇帝制定的政策，在死前沒有更改調整，后面的皇帝再想改，就太難了。
因為古代都是以孝治國，講究一個祖宗之法不可變。
因此一個制度，到后面生成許多弊端，并不能怪當時制定制度的皇帝。
而是后面臣子限制，皇帝又缺乏足夠的魄力所導致的。
“那到底要如何解決呢？”趙佑迷糊道。
齊衡心里嘆了一口氣，說道：“除非朝廷能夠對地主豪強收取的租子進行限制，否則沒辦法解決的。”
自古以來，大多朝代滅亡，本質上都是因為土地兼并。
奸臣當道，皇帝昏庸，致使地方貪官污吏橫行，這些都會體現在土地兼并上。
除了像楊堅，還有宋太祖這樣通過政變宮變奪權的。
再除掉那些被吞并的外，其余的王朝更迭都是因為百姓活不下去了。
但是土地兼又是不可逆的，因為土地最終都流到了階級手中。
大宋的官員勛爵都可以算是地主，手里掌握著大量的田地。
想要把他們手里的田地拿出來，再分給百姓，根本不可能。
除非官家能有魄力，強行鎮壓，把田地從地主豪強手里收回來。
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規定地主豪強租給百姓田地收取的租子，把租子定在一個相對合理的范疇，也非常難。
可相對來說，還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殿下如今不需要考慮這么深遠的問題，關中賑災的問題，臣倒是有個辦法，或許可以一試。”齊衡說道。
“什么辦法？”趙佑急道：“衡哥哥速速道來。”
齊衡起身來到趙佑身邊，湊到他耳旁，把自己的辦法講述了出來。
趙佑聽完眼睛一亮道：“孤這就去告訴父皇！”
“殿下別急！”
齊衡連忙說道：“此時正是用膳午休的時候，殿下這個時候還是別去打擾官家了，等下午散學后，殿下再去不遲。”
“是孤有些心急了。”
趙佑聞言也冷靜了下來，笑道：“到時候孤要向父皇為衡哥哥請賞。”
“別！”
齊衡聞言急道：“殿下千萬不能提臣，這個辦法就是殿下想到的，和臣沒有任何關系。”
“這不成！”
趙佑搖頭道：“孤雖然想讓父皇高興，卻不能搶衡哥哥的功勞。這個辦法是衡哥哥提出來的，功勞就是你的。”
“殿下，這個辦法有些招人恨。殿下是儲君，沒人敢說什么，可臣卻承擔不起這份因果。”齊衡說道。
“哼，孤看誰敢對衡哥哥怎么樣！”趙佑稚嫩的面龐上，少有的出現了威嚴之色。
齊衡哭笑不得道：“殿下把臣剛剛說的都告訴陛下，看陛下如何說吧。”
“嗯！”
趙佑拍著胸脯道：“衡哥哥放心，孤會求父皇，不會讓人為難你的。”
“哦。”趙佑有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
“大相公！”
龍圖閣內，官家面帶怒意的看著韓章，冷聲道：“朕調他們回來，是想啟用他們變法，不是讓他們內斗的。”
“如今關中發生蝗災，這些人只顧彈劾，戶部居然跟朕說籌措不到錢糧，何等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