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時阿羽回到病房,晚餐是老道士煮的面條,劉爹識趣的自行回到旅館。
只不過因為那個視頻電話劉爹不得不被逼發毒誓,跟自己兒子證明自己沒有出軌沒有私生女,他再三保證自己一定回去好好交代,但是劉凌必須守口如瓶。
反正劉爹這邊不好過,劉凌那邊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一天上班,他就犯了各種傻,復盤了半天都沒能捋順了,他決定求助家里的老體制內,下午偷摸蹲消防通道里打了個電話,他連情緒都醞釀好了,結果鏡頭一打開看到的那張臉,又加上老爹那句話,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被阿羽吸引了,足足定住了半分鐘,久到阿羽他們都要以為這真的就是張照片,他們兩真的很像,用他玩游戲的話說,阿羽像是精靈化的自己。
后來,劉爹慌忙掛了視頻,劉凌一個人腦補了一堆劇情,什么尋死的媽,哭泣的弟弟,無奈的自己和出軌的爹,對了,還有上門調節的居委會。
他甚至都已經開始思考這個事情會不會影響編制了,結果他爸來了句,這個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姐,但是他媽還不知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劉凌那顆小腦瓜徹底不夠用了。
我爸跟我媽生了姐,但是我媽不知道她生了我姐?
難不成自己遇到了傳說中的平行宇宙,無限流?要么就是傳說中的失憶梗?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邊劉凌還在跳腳老媽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大致意思是說他第一天上班,準備了大魚大肉慶祝一下。
他一一應下匆匆掛斷,結合他今天的工作表現,他決定把“警言慎行”四個字設置成手機屏保!
……
陳舊的老式燈泡照不全這間小屋,只有病床的周圍看起來亮一些,老道士還是坐在床邊,夜里降溫了,他身上多披了條毛毯。
“你晚上睡哪里?”阿羽問。
“說好了,我跟醫生一屋,剛好有個折疊床,被褥也夠,那屋暖和,就不用你操心了。”老道士交代得很清楚,阿羽最煩的就是明明一個問題,還得掰碎了一點點追問。
“老頭……”
“嗯?”
“我不想試一試。”阿羽說,“就像我不想逼自己在這張床上安睡一樣,我不想去喜歡那個人。”
老道士雙手攥在腿上,不安的揉搓著,良久的沉默。
“還有多久?”阿羽先打破了這份沉默,她用力閉上了眼睛不敢看老道士的臉,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我今天打聽了刻碑的地方,我也要早做打算。”
“阿羽……”
“不過,你說你能等得久一點對吧?”
老道士猛地抬起頭,眼底閃過詫異,隨即又變成一種糅合緊張與欣慰的復雜情緒,阿羽也睜開了眼睛瞧著他。
她本就臉色蒼白,橘黃的燈光讓她看起來柔軟了一些,她終于為此哭了出來,她連流眼淚都很克制,很快她擦干了臉。
“從你算出死期開始,你就在預備各種東西了,你做了很多四季新衣,給我的每串珠子,每個發夾都買了小木頭盒子,我的每一樣東西你都收拾得很漂亮……這個人是你最后的預備吧?”阿羽顫抖的呼吸,她有些疼下意識的捂住胸口。
老道士擔心了,急忙為她把脈,確定無大礙后這才繼續說話,“半個月。”
這個話說出來之后,他反而輕松了,“是不是比預計的久一點?”
阿羽和老道士之間是相依為命的默契,“是呀,原來還有這么久,那還來得及。”
“是呀,到時候你身體恢復得好一點了,方便給我埋土。”
阿羽動了動,伸手去拉老頭,她緊緊的抓住老頭的手腕,笑了笑,“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書里寫的孝順,但是你若想了無牽掛,死得其所,我一定讓你如愿。”
手心里的脈搏劇烈震了一下,兩下,三下……
“不過,我還是有兩個東西想要。”
“好。”只要是阿羽提的要求,老道士從來不會拒絕,“哪兩樣?”
“幫我買一塊一樣的碑送到山上去,我以后要用,一定要跟你那塊一樣的,你知道的,我不樂意自己去買東西,趁著你還在你幫我買了,然后找人無論如何想辦法把我們家修復起來……可能得花點錢了,咱們要是錢不夠那個人應該愿意出的,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的。”
老道士深吸一口氣,應下了。
再然后這個話題好像是短暫的結束了。
“我沒有辦法喜歡那個人,也不愿意喜歡那個人,這個不能強求我。”在老道士又提起劉爹的時候,阿羽又變得冷漠起來。
老道士干脆換了個人問,“那弟弟呢?”
“如果是弟弟的話……”阿羽猶豫了一會,“他生得好看,很像很像我,我喜歡生得好看的,我也喜歡我自己,也許我能有一些喜歡弟弟。”
這話要是外人聽去了可能會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對于阿羽來說,這個邏輯再正常不過了。
老道士點點頭,“一些也可以。”
“唔……你應該也能看出來,那個弟弟好像不太對勁。”阿羽自小跟在老道士身邊,道門里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日復一日耳濡目染,“我也有點不對勁,你知道吧?”
“可能重傷的關系。”老道士說,“突遭意外的人出現這個情況很正常,我早早就替你看過了,你的情況不打緊,能自行解決,不用我干預。”
“我也是這么想的,只不過他跑得太遠了。”
“也不奇怪,畢竟這符合你的喜好……”正說著話,老道士倒了杯熱水沖了一勺深色的粉末,用小勺攪了攪,遞給阿羽,“這是我炮制的酸棗仁,你喝點,助眠,你現在必須睡覺,睡覺是天補,你會恢復得好一點。”
阿羽又開始有點煩了,小時候在外留宿的記憶一點都不愉快,她本來就準備像以前那樣熬一些日子,她還沒來得及抱怨就看到老道士那不容拒絕的表情,于是乎她不得不收斂了一下情緒,帶著點乖巧的敷衍接下來那杯“助眠”的玩意。
老道士炮制的酸棗仁藥效猛烈,一刻鐘必睡,但也十分難喝,阿羽以前形容這玩意“如同糞土”、“令人作嘔”、“其味歹毒”。
老道士一直盯著阿羽把東西喝完,杯子清空的同時他馬上遞了一片甜姜蜜餞過去。
阿羽兇狠的嚼碎了蜜餞,頭歪向另一半不理人了,老道士不再說話替她搖下了床掖好被子自行去休息了……
很快,沉沉的睡意襲來,阿羽在夢里看到劉凌那雙眼睛,那雙眼睛被無限放大,再放大……
直到她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