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已經很久沒有一個人出行。
平日莉莉奴都會跟隨，不過這次薇薇把她叫走。
此外還有維爾納克，法爾納福這兩個死靈專精者，應該是介紹導師之類的。
長廂馬車按時到達車站，李察上了車向車夫問好。
車夫沒有立刻牽動馬車，一改往日沉默作風，問道：“那幾個格米爾學院的學徒之后還有為難你么？”
李察坐在長廂馬車第一排，外向的性格讓他和任何人交談都不怯場，靠在窗邊，稍顯自滿道：
“發生了一些事，碰巧救了他們的命，之后告別的時候一個個都可親熱了，還留了不少禮物。”
“這是好事，大人物們氣度都大，擅長化敵為友。”車夫不是善言語的人，一些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干巴夸贊一句后，攥緊粗糙的韁繩，啞聲問道：
“聽說墓園那里發生了些事，你方便講么，關于烏斯的。”
李察頓了頓，意識到車夫對烏斯有不錯的關心，把一些并不敏感的東西挑著撿著說道：
“他和希瓦亞血裔合作，聯合矮人非法挖礦，無意間放出了幾個混矮，是重大違法，之后我就沒見過他了，應當是被判了刑。”
“這樣么。”車夫如黃土雕塑的面容皺起道道深紋，有些難受道，“烏斯那小子，以前不是這種人，本來不會這樣……”
“他以前是什么樣呢？”李察合時宜的問道。
車夫點一根卷煙，又想到李察還在身邊聞不得煙味兒，就掐了，低沉說道：
“烏斯是希瓦亞領本地學院的工讀生，因為成績優秀被派到首都選拔，當時就坐在你這個位置，只比你大幾歲，還禮貌向我問好。”
“不是所有學徒都像你們總院的那么幸運，就算被推薦來，十個里面九個半都過不去篩選。”
“烏斯也失敗了，剛好差一點，只獲得了外院學習資格，他坐在車上和我抱怨，我和他提了一句，總院有旁聽名額，但一切費用自理。”
“他聽進去了，求了這個名額，半工半讀，一有時間就乘著車去城里打工，日子要比你還苦些。”
“但后來他學業愈發吃力，身體也累出病，失魂落魄的離開。等幾十年后再聽到他的消息，他就在墓園給人守墓。”
“聽說是魔力池出了問題，止步三環。”
車夫的語調很平淡，就是單純講述千篇一律的失敗者的故事，這是絕大多數來首都謀生者的人生重演。
“我有時候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告訴他旁聽的名額，他就在本地學院好好學習，魔力池不出問題，應當是有機會晉升四環的，三環和四環，天差地別。”
“最后他落得這個下場，我有責任，自他以后我再也沒有和你們這些學徒講過什么話，今日是破了誓。”
他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更古怪是傾聽者是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就自嘲的笑了笑。
“因為烏斯的原因，你們有死人么？”他打開一個抽屜，拿出木匣。
李察搖搖頭：“沒有，只有幾個重傷，剛巧被圣所牧師治愈了。”
“那就好。”車夫似是大石落地，把木匣遞給李察，又附帶一個搖鈴，請求道：
“我走不脫這輛馬車，若你見到他，就把這個給他。作為回報，你以后的車錢都不用付，你可以在首都任何區域呼喚我，搖鈴我就來。”
李察點頭答應，感覺車夫大叔好像也不是等閑之輩。
“發車了。”
隨后只有車夫悶悶的一句話。
“等等，等等！”馬車反鏡中跑來一個灰發黑褲襪的長裙少女，揮手示意。
車夫立刻扯緊韁繩。
“謝謝大叔！”熟悉的聲音，李察看向來者，竟然是伊瑟拉。
這個宅女竟然肯走出宿舍了，李察還以為她會一輩子待在她的小床上長蘑菇呢。
長廂馬車的座位是一條長凳，中間沒有隔板，其實長度也一般，勉強夠坐兩人還擠。
伊瑟拉看到李察也在，就和他坐在同一條長凳，反倒把他擠到馬車側壁。
她的一些部位比李察寬一些。
“察，長蘑菇的原因是不愛衛生，可我常常打掃宿舍。”
“嗯，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都寫在臉上了。”
伊瑟拉夾著腿，還抱著她那本大大的硬皮話本，兩側眉眼都慣性的向下撇，仍是陰陰沉沉的頹廢風格。
她不住的向后車廂后側偷看，車廂里只有零零星星幾個人，令人驚訝的是那恐怖的吸血惡鬼竟然不在，心中驚喜。
車輛平穩行駛在進入首都的直道，梅雨季的首都氣象陰晴不定，潮濕的雨水落在窗沿，帶來陣陣泥土霉味兒。
這霉味兒又混著伊瑟拉身上書頁積塵的書卷氣和暖暖熱意，竟然讓李察覺得放松。
“察，如果你想的話，隨時可以投入幻想公主的懷抱。”伊瑟拉挺直上身，水手服款式的學院制服勾勒沉重弧線，
“如果你愿意讓我當你的女主角，可以給你掂一掂。”
李察：“……”
果然莉莉奴不在，伊瑟拉就要發癲了。
這大庭廣眾的，屬實是炫壓抑。
而且自己魅力再大，也不至于讓伊瑟拉做到這個地步。
就像莉莉奴總在等自己死掉好做成亡靈，伊瑟拉肯定也有自己不可告人的危險小心思。
不過李察也不正面拒絕，認真回答道：“等我長大了再掂，現在干什么都沒意義，還會長不高。”
“嗯。”伊瑟拉也不急于這一時，以她社恐的性格，在公眾場合說出那些話，已經是極限了。
好不容易吸血惡鬼不在，去首都又要近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只有自己和察挨著。
李察隨口問道：“伊瑟拉，你是公主么？”
伊瑟拉略顯憂郁的晃著腦袋，可惜道：
“不是，我只是很喜歡公主的身份，如果是公主的話，應該就能順理成章的獲得勇者毫不掩飾的愛意了。”
“放在真正的公主面前，我可能只是一個丑小鴨罷了。”
“不丑，一點也不丑，反正我覺得挺好看，氣味也很好。”李察如實評價。
二人腦袋挨著腦袋竊竊私語，在后方馬車的乘客看來，就像是一對兩小無猜的小情侶。
等馬車到了站，二人一同下了車，地點在首都內環坐落的洛倫撒綜合學院總院。
“伊瑟拉，你要去哪里？”
“去瑟拉密會，你呢？”
“啊，我去見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