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是一位溫柔寧靜的女神,偶爾帶點俏皮天真的活潑。
若是信徒們念誦她的名號,那月華就會落在焦躁不定的靈魂,似瀑布落下后激起的水汽沁涼朦朧。
艾希大陸的銀月地名諱,正是因此地生靈多信奉月神而得以出現。
作為帝國唯二官方確立合法的神靈,月神與帝國的糾纏從建國就綿綿長存。
每一任皇帝登臨帝位時,都會獲得月神賜福,以衷心祝愿這罕有的,獨屬于人類的帝國國祚萬世不朽。
拋開特立獨行的北疆不談,月神就是帝國無可爭議的信仰。
信徒在這片地區匯聚發展,在帝國建立前就已經是頗有聲望的勢力。其古老程度雖然遠不及利耶卡尼亞魔法學院,但也是無可撼動的龐然大物。
銀月地的月神信徒朝圣地,也就是所謂的第二圣所位于帝國首都南郊,和學院差不多,幾乎是一座小城,由教皇管理。
皇帝為表達對月神的尊敬,沒有將自己的權力蔓延到第二圣所內。
月神教皇是這片區域的獨裁者。
第二圣所的核心是一座清涼的半圓形圣壇,幾條輻條排列的大理石走道跨過潭水統一收斂到圓心處祭臺,祭臺上有一尊等人高的女神雕像。
月神不喜愛信徒的仰望,所以月神神殿的雕像相比于其他恨不得無時無刻彰顯神威的神靈,顯得苗條嬌小。
雕像用一種暖色白玉石雕刻,月下顯得透亮瓷白。作為女神,她的母性并不溢滿,甚至完全沒有。
若一眼望去,更像是鄰家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中途因為家事分離后,幾十年后再相遇時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悸動。
幼年相識的朦朧與多年未見的驚喜交織糾纏,腹腔中升起的古怪情緒沖向大腦與靈魂,最后作用在四肢百骸,最后形成深深迷戀。
幾乎每一個信徒在見到這尊女神像時,都會駐足良久,困惑于自己記憶中是否真有這么一個青梅竹馬的存在,她于今日又天降于眼前。
那個虛假的,懷戀的少女此刻就立在這鋪滿冷白月華的神圣祭臺,突然歪歪頭,有幾縷長發披散肩前有些亂,清脆似溪流的嗓音勾起并不存在的回憶。
“歪歪,好久不見,你們還是這么呆頭呆腦的?!?
“哼哼,真笨,真可愛。我呀,有點想你呢?!?
“所以,這次還要走嗎?”
不存在的一幕悄然蠶食靈魂,對于面見神圣者而言已經無需在乎現實與虛幻。
肉體與靈魂深埋的疼痛不甘在在這一刻潰堤般奔涌,焦慮躁動化作洪流匯入這處永不起浪的水潭,被一層層柔潤的月華撫平。
那少女傾聽一切,不做打擾,最后等你虛弱渾噩的跪倒在地后赤足走來,輕輕將疲憊擁住。
“原來是這樣呀,這么多年你受了很多委屈。”
“可是哥哥,關關難過關關過,步步難行步步行。”
“你呀,就算抱怨了這么多,其實完全沒想放棄呢?!?
“我們以后一起好不好?”
少女的發絲落在鼻尖惹人癢,鼻息涼而香,想要將這纖細瘦弱擁入懷中,卻不敢妄動,生怕這一時虛幻被唐突現實攪碎成一團迷夢,化作水中銀月。
月神并不愛矯揉作母性,更喜愛以少女的姿態做最長久的陪伴,正如夜幕蒼穹中的銀月永恒升起,于群星之中最明媚。
學院宿舍內,伊瑟拉放下筆,聳動發酸的肩膀,看向窗外白月微光。
這是她構思的李察與月神第一次邂逅的場景。
“廢話真多,快進到〇〇”
“哼,這月神走的是白月光路線嘛,比那什么圣女還狡猾,心思多喲!”
“天降青梅,不賴,可惜天降是假,青梅也是假。”
“人是人,神是神,差距太大,不現實,鑒定為伊瑟拉沒活兒了,摁湊cp。”
三個同宿舍女學徒壓在伊瑟拉身后,你一句我一句,指指點點。
“人是人,神是神呀?!?
伊瑟拉重復這句話,思索片刻后在這篇末尾又添了一句。
“那就打破人和神的界限,神靈終將跌下神壇不再神圣?!?
……
卡爾文是一名中階牧師,今年四十多歲,信奉月神并不能阻止他油膩發福,謝頂禿頭。
他天賦還不錯,但夠不到頂,年紀上來后也沒興趣再費心思爭斗,就托人安排了一個打掃英靈殿的閑職。
平日澆澆花,上上貢,清心寡欲的祈禱,反而水到渠成的晉升到五環水平。
所以哪怕擁有超絕性縮力,并不能像某些同僚打破戒律私自引誘無知少女,卡爾文也并不感到焦慮。
他心有月神。
原本是這樣的,但現在不是了。
他背叛了信仰,在精神上陷入不忠。
卡爾文拿出一個留影相片,深情凝視。
這是一個名為李察的法師小學徒,擁有一頭罕有的烏黑長發與柔和溫暖的栗色瞳。
隨后卡爾文合上眼,陷入無邊無際的幻想,突然嗅聞到一股真實的發香。
嗯?
這味兒……怎么有點真?
他猛的睜開眼,怪叫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那少年竟然出現在自己眼前了,禮貌道:
“大叔,你知道這是哪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