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中午總有股說不明的寧靜。

大抵是人都熱暈過去了，不怎么上街，也乏于言語吧。

頂著一團火日，眾人蔫了吧唧的出門向預定地點集合。

這次的陽光實在毒辣過頭，連阿忒莉斯也忽閃忽滅的，只有把臉貼近它，才能感受到一絲絲涼意。

白晝和陰天實在不是群星學派的主場，星星的數量太少了。

阿忒莉斯可是個耗能大戶。

哪怕李察把伊芙給的兩枚戒指都帶上，也只是勉強能維持它麻雀大小的姿態。

“好煩，以后學院有什么活動，能不能晚上再叫人出來。”李察不免抱怨。

畢竟他剛熬了一個通宵，從早上到現在只睡了不到六小時，靈魂已經在出竅邊緣，行尸走肉的。

被特蘭德一拳一肘打出來的傷還沒好利索。

之前求助牧師時，他們卻說小孩子不適合太早接受神術治愈，容易長不高，只做了簡單的內臟止血處理。

再加上阿忒莉斯與李察共享感光的緣故，大腦同時處理兩個畫面其實一直在高強度透支小李察的靈魂和體力。

幾重因素下來，雖說是炎炎烈日，但李察仍在冒冷汗。

“都說咯，平常讓你多動動，現在這么虛。”德拉貢還是那副迷你銀月衛隊的干練打扮，生于南疆的他對熱耐受度很高。

白皙皮膚在日光照射下甚至在反光，完全曬不黑。

“我才不要動，我又不像你一樣鍛體，優雅的法師絕不近戰。”

李察有李察的無奈，身體虛是群星學派帶來的必然原因，那是把法術發揮到極致的副作用。

所謂魔武雙修，全面發展在這個世界是絕對行不通的。

人的精力有限，只能專精一件事。

而魔法經過無數歲月發展，已經復雜繁奧到極點，單一個火球術就有幾百個變式。

面對這類無盡變式的攻擊，簡單捏一個魔法護盾固然可以擋下。

但那就白白虧了許多魔力，是野路子法師的行為，類似于方程的通解。

而像李察這種學院派，追求的是一個特解。

舉個例子就是，面對火球術，第一件事是先分析該火球的法術術式，臨時應變構建對應法術術式的魔法護盾。

力求二環防護法術防御三環塑能法術，二環塑能法術擊潰三環防護法術。

學院派和野路子對戰，對特解的尋找速度將直接決定戰斗的碾壓速度。

極端情況下，同環術的法師，學院派可以全程用一環法術擋下野路子的高環法術并輕松反殺。

這是一個極端吃智力和費腦力的活兒，也是李察這些學徒天賦的具象化之一。

就像數學題，有天賦的人最后大題看一眼就能想到思路。

而有的人試圖用最工整的字體寫個解，乞求閱卷老師給個辛苦分。

這是天生的能力，后天培養不來。

所以，魔武雙修是不存在的，單單是面對那無窮個特解就已經耗費了法師們所有的心力。

后三家學派學徒更是每時每刻死磕在這上面，實在沒有余力再進行高強度肉體訓練。

當然其中一個例外是某些極端火法，例如薇薇。

他們的存在類似于方程里的求根公式，就出大力套公式死算，剩下交給奇跡。

平日里不管術式變化，單就研究魔力超載這個萬能公式，擴充魔力池，搞一力破萬法的套路。

不管對手使用了什么攻擊或防御法術，只需要輔助一個最簡單的魔力超載術式，傾瀉全身魔力打過去就是。

當法術威力遠超本環應有的威力時，就算特解的護盾術能抵消部分傷害，其溢散的酷烈高溫照樣能打出碾壓效果。

這也是他們被稱為野蠻人的原因之一。

和路邊野路子法師根本沒區別嘛，但偏偏效果還真不錯，因此惹人惱怒。

有種寒窗十年，輸給雪豹一笑的感覺，不過這個雪豹他認字。

但總之，不論如何，除了鍛體法師外，絕大部分法師統一是玻璃大炮也真是沒辦法的事。

魔法已經繁雜到令人無法貪多，步入細分領域后，更是如同一個師門的博士生。

哪怕專業大類相同，其研究內容已天差地別，他們本身已經是本細分領域最有權威的學者，連導師都不能明白他們在搞什么。

不過李察倒也不擔心自己真就是玻璃大炮。

法師到了中后期，有各種各樣保命法術。

比如尼德的元素化，海爾文的無限屏障，德拉貢的魔力皮膚，甚至是莉莉奴的兩次替死，自己的九頭鳥替死。

最高魔法學院出來的法師，對于同等階的職業者，一個個都像個天災一樣。

別看手段多，但命也多啊！

差不多就是關底boss一樣的存在，需要同等級人員配置合理，彼此配合熟練的六人小隊才有可能擊敗其第一階段。

未來很光明，只要能活到未來。

緊緊挨著莉莉奴，李察還覺得不涼快，又讓她打了把傘擋下陽光。

尼德自恃土木驕子，覺得這種行為太軟蛋，不屑與他為伍。

海爾文似乎對強光有些過敏，皮膚上冒出許多小紅點，苦惱抓撓。

今天實在是有點太熱了。

“莉莉奴。”宿舍樓下的空地，打著一紅一藍小洋傘的少女學徒擺著手，蹦蹦跳跳的加入了隊伍。

她倆還是那么有活力，而且明明關系很差，卻形影不離，也算是班里一道靚麗風景。

“聽說來個幻術課的講師呢，隨后是后期輔修的，但也是極少見的了！”紅衣女孩眼睛冒光，興奮得不得了。

藍衣女孩也充滿期待，稍顯自滿道：

“如果那位講師看到了我，他一定會暗自心驚世界上怎么會有我這種頂尖天賦的幻術學徒。”

“等等，你們是幻術學派？”李察聽她們講，相當吃驚。

這倆女孩不是法杖鋪的孩子嗎？

難道不該是主修構裝學派，研究魔藥調配、卷軸刻錄、法陣繪制、武器附魔、構裝傀儡制造那一套嗎？

怎么直接拋家棄業專精幻術學派去了？

真的不會像尼德那樣，被家里人輪求關愛么？

紅衣女孩炫耀道：“嗯哼，這個真沒辦法，我們用過好幾次高階鑒定卷軸，世界意志給出的幾個天賦詞條，全都是幻術相關的。”

“呸，我的天賦才是最契合的。”

“呸呸，是我是我。”

“哼，不和你吵了。”

二人爭吵，藍衣小學徒每次都能率先止住脾氣。

李察心里想著，有許多天生契合幻術學派的詞條么？

就像自己的阿忒莉斯帶來的一系列天賦詞條一樣。

常規法師若能有一個天賦詞條，哪怕不是后三家學派相關的，都可以被行省分院重點培養了。

而且大家的天賦詞條貌似普遍好幾個，不愧是學院的學徒。

“她們兩個……挺厲害。”莉莉奴緊緊抱著李察的一條胳膊，可惜少女小小的軀體并沒有成熟女性的魅力，李察甚至感覺肋骨有點硌人。

聽莉莉奴的評價，李察更高看這兩個女孩了。

能讓莉莉奴這么評價的人可不多。

李察問道：“那以后的法杖鋪誰來接手？”

“我爸爸/媽媽說他/她有辦法，讓我們等十個月。”兩個女孩異口同聲，然后對視一眼，又齊齊說道：“不許學我說話。”

“？”李察大概明白這個辦法是什么辦法了。

薇薇召集大家的目的地在學院東邊的一處荒地。

許多高環法師的法師塔，還有某些秘密研究機構，古老封印都座落在那里。

平日里小學徒們不被允許靠近，是學院真正的核心地區，也是絕對禁區。

門口有巨大的構裝傀儡看守，學徒若想進入其中需要通行證。

交出通行證等待檢驗期間，李察和德拉貢圍著構裝傀儡轉圈圈，十分好奇他和阿菠蘿的差異，若是打起來究竟誰更強。

“通過——”

構裝傀儡拔出攔路用的巨大長矛，讓開一條道路。

路上，李察又見到了幾個學徒，他們習慣性的聚在一起。

有兩個陰沉少年跟在末尾，低著頭，只是偶爾用余光瞄著莉莉奴。

三者之間有相似的氣質，他們就是那兩個選擇專精死靈學派的人類學徒。

“維爾納克，還有法爾納福，你們果然是死靈學派，恭喜你們。”李察對他倆還算友善。

“李察，還有莉莉奴姐，中午好。”只是他倆見到李察，都露出靦腆純真的笑容，倒比刻板印象中的死靈法師要陽光。

至于他們倆為何管莉莉奴叫姐，也很簡單。

開學時，兩人一血族身上的死靈味兒讓他們很快注意到彼此。

死靈學派和死靈生物通常會相互排斥，于是三人順理成章的打了一架。

莉莉奴是最終勝者，讓他們心服口服，就成了姐。

后來還試圖當莉莉奴的跟班，但被李察趕跑了。

莉莉奴只能自己一個人獨享！

這倆算是最開始班里，為數不多對莉莉奴沒天然歧視的人了，幫了李察不少忙。

又在路上，李察遇到了另一個同班女孩。

她穿著不合身的成人制式法師長袍，袍尾托在地面，但不染塵。

脾氣相當古怪，總是一個人玩兒，不和大家講話，思緒游蕩在一個未知的精神世界中，偶爾神神叨叨的像個牧師。

課上也幾乎不聽講，講師們對她無可奈何，連鮑溫都懶得管她，但她的考試成績也從來沒差過，所以就無所謂了。

興許她有自己的方法吧。

但我們的小李察從不會因為某些古怪個性而冷落任何一個同學。

他是立志要做濫〇男的男人，所以依舊像以往那樣堅持不懈道：

“嗨，伊瑟拉，今天我們還生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嗎？”

“是的，察，世界是個故事，而我們……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