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的時間被放在了晚上。

難得的開放日，白天留給了一些學徒家長參觀公共區域，會派遣部分講師陪同，有聯絡感情，結黨私營的意思。

三個室友都帶著家里人在學院參觀，只有李察一個人在宿舍。

“咔吧——卡”

嵌在門上的整整十把鎖終于攔住了薇薇那并不多精湛的開鎖術。

于是，屋門的合頁處流過一道巖漿，薇薇破門而入。

“小李察，我又來了！”

薇薇沒大沒小的撲向李察，雙手掐在他的咯吱窩，一把舉高高。

這種行為，類似于對鄉村孤寡老人送溫暖的活動，薇薇來關愛沒媽孤兒了。

“放我下來。”

李察踢著腿掙扎，雖然不排斥被舉高高，甚至還有點快樂。

但理智告訴他這太幼稚了，必須嚴厲拒絕才是。

“一個人是不是很無聊？宿舍就剩你一個人了。”

把小李察放在腿上，薇薇完全把他當成一個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看，當然實際也大差不差。

李察給予否定，說出了聽上去十分傲嬌的話：

“我最喜歡一個人了！”

“好好好，你最喜歡一個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冷酷的小男孩！”薇薇也不逆著他，完全是在哄小孩：

“按道理莉莉奴不應該陪著你嗎，怎么她也不在呢？”

“她兩個舍友家里來了人，參觀的時候把她也帶上了，明明說好了陪著我……”

李察嘀咕著，心里痛斥莉莉奴的背叛行為，但同時也高興于她交到了兩個很好的朋友。

“哦，她們倆呀。”薇薇露出一副八卦姿態，煞有其事道，“你知不知道，她們兩家法杖鋪持續一千年的競爭可能會在這一輩結束。”

“是有一家經營不善，要倒閉了么？”李察想到她們兩家的法杖，一個脆，一個毒，感覺誰家倒閉都有可能。

薇薇似乎對這些家長里短充滿興趣，如數家珍道：

“不是啦，剛好他們這一輩的店長因為最近最近新開店鋪的競爭壓力，常常夜談商議，又巧合的都死了配偶，癡男怨女的，剛我看見還走一起呢。”

“這結局倒是合情合理，皆大歡喜。”李察嘴上祝福，但心里覺得不對勁兒。

到時候兩家合一，萬一把缺點全保留了，一根法杖又脆又毒，還喜歡捂嘴，那可咋辦。

薇薇提了幾盒禮品，推到李察桌上。

這些東西一看就很貴，李察詢問道：“這是從哪里來的？”

“一些學徒家里送的禮物。”薇薇心情愉快，拆開盒子，拿出里面的零食塞到李察嘴里，想讓他開心點：

“那些學徒家長對我可客氣了，一點也不像你，總讓我離遠點。”

李察也跟著拆開幾個禮品木匣，把一塊可頌塞進嘴里，突然咬到些硬東西，牙被硌的生疼。

吐出來一看，竟然是幾枚金豌豆。

“咿呀！”薇薇立刻收起那幾枚金豌豆，又把禮品都撤走，故作無事，吐著舌頭：

“有些學徒家長還挺調皮，嘿嘿。沒關系，小李察，你不給我送禮我也不會怪你，這是全自愿！！”

李察嘀咕了一句師德敗壞，又問道：“你不去陪同那些學生家長嗎？”

“我好歹是帝國魔女呢，哪里需要親自陪同。”薇薇自恃身份，甚至還有點小驕傲。

她本來就性子軟，不擅長和陌生人講話。

雖然是有幾個大貴族要會面，但還是以關愛孤寡李察為借口全部推掉了。

不然要是碰到強勢些的，還容易被欺負。

還是和小李察待在一起放松呀。

小李察可好拿捏了。

逗一下，嚷一下。

自己稍稍示弱，他還以為贏了。

可愛得不得了。

像個玩具。

這個年紀的十歲少年，無論再怎么聰明，嘴上再怎么贏贏贏，在面對一群老阿姨的身體對抗時，最終還是要輸光光。

李察躺在薇薇懷里，腦袋頂著她光滑下巴，抱著阿忒莉斯，原先一個人的無聊消遣許多。

他隨口問道：“薇薇，學院對這場家長會很重視嗎，都開放部分區域參觀了。”

薇薇呼出的硫磺風味的吐息，抱著小李察的腰，柔柔說道：

“學院歷史雖然已經無盡歲月，但如今終究是銀月帝國的時代，受皇帝節制，有不小壓力，偶爾也得親民嘛。”

“皇帝有十三選帝侯及其下貴族支持，教皇有遍布各地的神殿相助，學院也不能當無根之水。”

“考慮到魔法天賦不通過血脈和信仰傳遞，而是隨機摸獎，就把目標放在帝國每一個人。”

“也只有學院，能給任何人一個一飛沖天的機會。”

“所以學院的支持者雖做不到貴族自上權傾一方，牧師自下蠱惑萬千，但勝在中層遍地開花。”

“本質上三權相逐，但又相似相容啦，總體其實挺團結，一致對外。”

李察對帝國體制大概有個了解，聽得明白薇薇的解釋，疑惑道：

“這種無差別篩選，難道班里的學徒不應該是基數最大的平民占比最高嗎？可同學們大部分都是新貴族與富商出身。”

薇薇對這個問題有深入了解，可惜道：

“畢竟學魔法耗費極大，學院就算體量再龐大，也無法承擔一大群平民的學習費用。漸漸的，資產也被歸為天賦的一種了。”

“雖說的確浪費了部分平民學徒的天賦，沒能讓他們摸到上限，但也無可奈何。”

“一段時間發展后，學院的生源對象就成了尼德那類新貴族，海爾文那類富商，以及帝國中層殷實家庭的良家子。”

“魔法終究是個不可捉摸的東西，一些平民家的學徒不敢賭，所以大部分有天賦的都去了月神神殿。”

李察大概明白了帝國三權相逐是怎么個分法。

皇帝通過貴族血脈傳承的家族職業，代代保底都有高階職業者，牢牢掌控權力。

牧師通過各地平民填充神殿，反而通過大基數誕生神眷者，牢牢控制信仰。

而法師則是吸收那些社會地位不上不下，有錢無權的群體。

給了他們更進一步的最高上限，并勾結各地商會低調發展。

三家里，因為法師殺傷上限最高、道德下限最低、人數比例最小、犯病整爛活兒比例最大，被兩家死死壓制，明面排行老三。

但這片銀月地，國度換了一茬又一茬，信仰改了一輪又一輪，只有魔法學院屹立不倒。

論起底蘊，皇家也不敢輕易觸碰。

有一種發現身邊同學都是狗大戶，而只有自己是牛馬的古怪感，李察難搞道：

“這么說來，只有我和德拉貢是孤兒咯。”

“那倒也沒那么嚴重。”薇薇似是在安慰李察，拍拍他肚皮。

李察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哦，難道還有和我一樣身份的孤兒？”

“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呀……”薇薇的面色有點尷尬，更壓低了嗓音小聲道，

“其實德拉貢的村子在帝國疆域最南，又和走私為主的希瓦亞領接壤，還盛產寶石，和巨龍有往來，富得流油呢！”

“他們村就他這一個寶貝疙瘩，雖說是孤兒，但等真需要用錢的時候，指不定比海爾文和尼德更有實力。”

“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孤兒，只有你一個呢！”

“什么！”李察感覺更難受了。

想不到德拉貢這家伙竟然藏這么深！

薇薇怕他們寢室內部分裂，趕緊安慰李察道：

“你也別怪德拉貢沒和你說，他多半是不知道的。那位村長還特意請我隱瞞，希望德拉貢能自強些。”

“好啦好啦，小李察，不要自怨自艾的，你的天賦很好，既然被帝國最高魔法學院選中，就不會讓你真的為錢發愁，怎么也會讓你緊緊巴巴的完成學業。”

“努力打工吧，小李察！”

薇薇給李察吃了一顆定心丸，免得他天天胡思亂想。

李察好歹是帝國最高魔法學院的學徒，是帝國除北疆外十二省優中選優的結果。

且他又是本屆九十名學徒的順位第二十，踩著尾巴被分在重點學徒班。

還有個珍貴的孩子王屬性，能輕松帶動其他小學徒，天生具備一定領導力。

只要保證一直展現空間天賦，剩下的學院會想辦法。

也只有李察和莉莉奴這樣天賦溢出宛若琉璃玉盞杯的天才有此資格獲得學院押寶。

就算是其他十二省分院的前列學徒，也難有這個待遇。

至于莉莉奴，因為其耀眼過頭，已經是重點學徒班里的重點培養對象，順位第一。

唯一令人嘆息的，還是她的種族。

好在她的擔保人是李察，學院不會對她的忠誠性產生太大懷疑。

“那還行，我不吃資源，學院肯養莉莉奴就成。”李察稍稍安心，又想到一件事：

“說來既然是家長會，那個班級的家長也都到了么，感覺會很麻煩吧？”

他說的那個班級，正是排開在九十名學徒之外，一個完全由推薦信推薦而來的二十名貴族學徒。

這二十名學徒，是除北疆外十二選帝侯家族，及月神神眷者家族精挑細選出來的，有魔法天賦者。

他們眼饞學院悠久歲月的底蘊，也想體驗體驗家族青年一飛沖天的快感。

只可惜，他們人口基數太小，沒幾個真有天賦的，挑出來的學徒還比不過各行省分院。

一般來說，學院看在他們給的巨額贊助金上，通常是搞點壞根基的魔藥把他們強行堆到四環，然后通知滾蛋。

李察一開始也要加入那個班級，但后來發現天賦極佳，才被挪入常規學徒班。

提到那個笨蛋組成的貴族班級，薇薇也喜歡不起來：

“今年他們運氣好，出了個天賦不錯的，能扒在你們九十人的末尾，所以他的伯爵父親自來了。”

“怎么說呢，在一眾富商和新貴面前，不自覺得高人一等，搞得大家都很討厭。”

“他還放話要掏空家里一切資源把孩子堆到傳奇，完全是在做大夢。”

“四環法師就已經是很普通人的頂點啦，而且還是絕對稀罕的那種。”

這時候，一個比李察還矮幾公分的魅魔小蘿莉從樓上爬下，嘴里還嚼著零食。

看到李察和薇薇后，雙手絞著，扭來扭去，像是在撒嬌。

顯然是又餓了。

這小魅魔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特別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