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時空。

崇禎十七年（1644年），四月二十九日（農歷）。

應天府。

江面上，一艘官船正劈波斬浪地朝著燕子磯方向行駛。

史可法站在甲板上，看著前方滔滔江水，臉色卻有些陰沉，福王過江已成定局，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

“老爺，這里風大，您還是回去里面歇息吧。”

站在旁邊的一名中年隨從開口勸道。

“沒事，心中煩悶，正好吹吹風。”

史可法擺了擺手。

突然他目光一凝，看著不遠處的水面。

那里正漂浮著一道人影。

不知怎么的，史可法突然心血來潮，對著隨從吩咐道：“阿貴，找人打撈一下。”

“老爺，不就是一具浮尸嗎？何必白費力氣。”

阿貴看了一眼不以為然道。

如今這世道，人命如草芥，這么多難民過江避難，死的人多了，早已司空見慣了。

“讓你去就去，哪來這么多廢話！”

“是，是，小的這就去！”

看到老爺發怒，阿貴不敢耽擱，連忙跑去找了兩個精通水性的船工下去打撈。

很快，漂浮在水面的“尸體”就被撈上船。

“二爺，這小子命大，躺在水面上，沒有被淹死！”

一上船，其中一名船工就對著阿貴說道。

阿貴聞言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長得皮光肉嫩，穿著也奇怪，不像是尋常百姓的孩子，于是問道：“能不能把他救醒？”

“小的試試。”

那船工說著，對著旁邊的同伴說道：“你把他掛在身上。”

同伴眨了眨眼睛，沒反應過來道：“怎么掛？”

“你怎么這么笨呢，快蹲下，我幫你。”

那名少年被倒掛在船工背上，開始來回奔跑。

沒過多久，一些江水就從少年嘴里吐出來。

這時候，史可法正要回船艙路過。

當他目光無意間落在那少年身上時，瞳孔微微一縮，當即快步走了過來。

船工看見史可法疾步走來，本能松開手，準備行禮。

眼看少年就要跌落在地上，史可法急忙一個飛撲，墊在了下面。

隨即他轉身把少年抱在懷里，死死盯著他的臉龐，驚喜交加叫道：“殿下！”

作為大明重臣，他是見過太子殿下的，印象尤為深刻。

盡管這些年在外奔走，轉平各地叛亂，但期間也多次入京面圣，有幸在宮中遇見太子殿下數次，

雖然沒有與之說過話，但絕對不會認錯！

眼前這少年，和自己記憶里的太子殿下一模一樣！

“啪嗒！”

一個明黃色的絲綢小布袋，從少年褲袋里掉下來。

史可法拿起來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塊金質龜鈕的印信，印面邊長約為明尺五寸二分，厚度一寸五分，整體厚重莊嚴，篆刻“皇太子寶”四字，字體莊重威嚴，與皇帝玉璽的篆法風格一致。

這，這是太子印璽！天佑大明！

史可法大喜過望，更加肯定了少年的身份，至于為什么太子會突然出現在江里，頭發怎么沒有了，已經被他選擇性忽略了。

“快，快把殿下送去船艙里面，把濕衣服換掉，讓船工加快速度，盡快靠岸！”

史可法此時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帶著殿下飛去城中看大夫。

這可是大明未來的希望，可不能出事了。

官船靠岸后，史可法就帶著人，護送著少年，匆匆進入應天府。

與此同時，在燕子磯這邊，同樣剛剛下船的福王朱由崧，也在廬鳳總督馬士英，魏國公徐弘基，太監盧九德等人的陪同下，前往下榻之所。

一個仆從打扮的男子，飛快來到了馬士英身旁，低聲說了幾句。

馬士英聞言，露出一絲笑容，擺了擺手。

那仆人連忙退去。

“馬制臺，發生了什么事情？”

旁邊，徐弘基有些好奇道。

“沒什么，憲之回應天了，就是不知為何，沒來拜見福王殿下，反而匆匆一個人先進城了。”

馬士英淡淡道。

憲之是史可法的字，按理說馬士英官職比史可法要低，是不應該直呼其字，而是尊稱部堂才是。

徐宏基目光一轉，哪里不明白馬士英這是給福王上眼藥呢。

他也不愿摻和兩人之間的事情，于是呵呵一笑，閉口不言。

誰也沒注意到攙扶著福王的盧九德，眼中閃爍著一絲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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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緩緩睜開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圍，頓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里面。

他記得自己是在救一個落水的學生時，不慎被暗流卷了進去，失去了意識。

看樣子自己應該是被救上來了，但這里也不像是醫院病房？

“殿下醒了！”

房門打開，一道驚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快去通知老爺！”

阿貴對著外面的一個仆人喊道。

朱明聞言看向門口的阿貴和兩個容貌清秀的丫鬟，心里一跳。

自己該不會是穿越了吧？

他目光一掃，落在不遠處的銅鏡上，立刻翻身下床，走了過去。

銅鏡雖然不是很清晰，但依然可以看到里面一張稚嫩的臉龐。

但這不是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嗎？

我這是身穿了？

這時候，一陣急促的步伐聲從外面傳來。

“臣史可法叩見殿下！”

朱明轉身，頓時就看見一名穿著緋色圓領袍，前胸后背綴錦雞補子的中年人對著自己躬身行禮。

殿下？這肯定是認錯人了，這下該怎么辦？

朱明腦子飛快轉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穿越的關系，他感覺腦子特別好使，很多模糊的記憶都變清晰了。

雖然是一名工科生，但朱明平時也喜歡觀看和研究歷史，自然知道史可法是誰，那是崇禎朝的官員。

看他年齡應該有四十了吧，這時候他應該在南方任職。

就是不知道現在具體是什么年份，崇禎自掛東南枝沒有？

等等，我現在的年齡看起來十五六歲，他叫我殿下，難不成——

“太子殿下，您沒事吧？”

看著朱明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史可法有些擔心道。

“這，自己被錯認成朱慈烺了！這里是南明？”

朱明倒吸一口涼氣，怎么辦？猶豫了0.01秒后，他決定裝失憶。

總之不承認，也不否定，先混過去再說。

不然自己現在身無分文，外面又兵荒馬亂，人生地不熟，只怕活不過兩天。

“什么太子殿下？我是誰？這里是哪？”

朱明看著史可法，一副茫然的模樣。

他學著史可法的音調，用的是自己學過的明朝官話。

“殿下您忘記自己是誰了？您是當今太子，陛下嫡長子啊。”

史可法心里咯噔一下，頓時慌了，殿下這是失憶了？這可如何是好？

“我不記得了。”

朱明搖了搖頭。

“殿下，您好好歇息，臣馬上請大夫過來。”

史可法行了一禮，就匆匆退了出去。

沒過多久，他就帶著一名老頭子走了進來。

一番診斷之后，老頭子捏著胡須道：“這位公子身體并無大礙，認知也正常，可能是暫時性的失憶，過段時間就會想起來了。”

聽到這話，史可法總算松了一口氣，只要人沒事就好，“那為什么會失憶呢？”

“這個原因就多了，可能是悲傷過度，或者受到驚嚇所致，又或者撞擊了頭部，我先開幾服藥試試。”

大夫回道。

“對對，肯定是這樣，阿貴，跟大夫去抓藥。”

史可法立刻開始腦補起來，陛下駕崩，殿下一路逃亡，肯定吃了不少苦頭，這就是郁結所在。

將大夫送走后，他便給朱明講述了一下目前的情況。

“殿下，目前福王殿下已經過江，明日就要進應天府了，城內不少官員，都已準備讓其監國，所以臣打算馬上召集大臣，面見殿下以示正統。”

時間緊迫，盡管殿下失憶，但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如果拖到明天，福王先一步接見眾臣，監國名分一定，那就不好辦了。

“你看著辦吧。”

朱明也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按照歷史進程，福王過江就是盯著皇位來的，自己這個假太子肯定是他以及背后官宦集團的眼中釘，肉中刺，除之而后快，可不能讓他這么快掌權！

“殿下，等下面見大臣時，切勿將殿下失憶的事情說出來，以免橫生波瀾，只需要出示印信即可。”

史可法叮囑道。

經過馬士英的反水之后，他對應天府大臣都生出了一絲警惕。

“印信？”

朱明突然想起自己救人之前，剛從古玩街掏了一塊明朝的太子寶印，不會這么巧吧！

“那臣先告退了。”

史可法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