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無岐睨著女子諂媚笑靨，眉頭不由得皺起。

“看本王心情。”他轉身時大氅掃過她裙裾，“等我心情好了再通知你。”

男人的鬼，騙人的嘴！

哼！

蘇燼歡望著那道頎長背影消失在月洞門，氣惱地沖虛空揮了揮拳頭。

轉身時卻見廊下小丫鬟憋笑憋得滿臉通紅，頓時輕咳一聲：“去，把本王妃那件狐裘找出來！”

話音剛落，就有個穿豆綠色比甲的丫鬟進來通傳：“稟王妃，沈如霜沈小姐求見！”

“啊？”蘇燼歡聞言一驚。

朱紅大門外，沈如霜正呵氣暖手。

粗布袖口磨得起毛，卻掩不住腕間那道猙獰燙傷。

聽見環佩叮當，她抬頭正撞見蘇燼歡提著裙裼奔來，石榴紅斗篷在雪地里綻開一抹艷色。

“快進來！”蘇燼歡不由分說將人拽到石獅后。

掌心觸到對方冰涼的指尖，驚得她倒抽冷氣：“你這衣裳也太薄了，站外頭可別凍壞了！”

“王妃，這是給您的。從此往后，奴婢就是您的人了！”沈如霜將泛黃的賣身契遞到眼前時，蘇燼歡險些被寒風嗆著。

她盯著紙上歪歪扭扭的“沈”字，突然記起原著里這段——女主蘇彩云正是在揚州碼頭撿到落魄的沈如霜，從此得了個點石成金的智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使不得！”她將契紙塞回去的動作太急，扯破了邊角，“沈姑娘這般人才，合該自己做番事業，怎么自甘墮落，倒跑來做我的奴才？”

沈如霜卻撲通跪進雪堆：“那日王妃贈銀替家母買藥，如霜便暗自決定要加倍回報王妃。”

她抬頭時，眼底映著王府檐角猙獰的嘲風獸，“求王妃收留。”

“我……”蘇燼歡顯然被沈如霜自降為奴的舉動呆愣住了。

“求王妃收留！”沈如霜見狀，“撲通”跪在雪地里，凍得發青的手指攥著賣身契。

檐角冰棱折射著晨光，在她素色棉裙上碎成點點金斑。

蘇燼歡裹著雪狐裘往手爐邊縮了縮，瞧見這姑娘睫毛上凝著霜花。

“家父獲罪前是御史。”沈如霜聲音像檐下將斷的冰錐，“府中女眷如今在教坊司，備受欺凌。”

話未說完，一只繡著金絲牡丹的暖手爐忽然塞進她掌心。

“先暖暖手吧。”蘇燼歡托腮望著階前積雪。

原著里沈家貪污案確有蹊蹺，可那賑災銀究竟去了何處？

她正思忖著，忽見沈如霜重重叩首，額角沾了碎雪：“求王妃給條活路！”

“快起來！”蘇燼歡慌了，提著裙擺跳下臺階，狐裘掃落梅枝積雪。

沈家女眷繡工了得，正巧能幫她趕制百壽圖。

更重要的是，將來男女主掌權時，這可都是活生生的功德簿啊！

沈如霜被扶起時打了個晃。

蘇燼歡指尖的暖意透過薄衫，直達心底，讓她想起幼時娘親給系斗篷帶子的溫度。

那些說廣陵王妃驕縱惡毒的傳言，定是有人蓄意中傷！

我沈如霜，從此定誓死維護王妃的聲譽！

……

三日后，正是回侯府慶壽的日子。

在沈如霜與一眾沈家女眷的趕工下，百壽圖終于如期完成，繡品在晨光中緩緩展開。

蘇燼歡對著歪歪扭扭的金線直皺眉，忽聽得沈如霜輕聲道：“奴婢斗膽添了幾針。”

指尖撫過之處，原本散亂的針腳竟化作祥云紋樣。

“妙哉！”蘇燼歡大喜。

沈姑娘果然心靈手巧！

“王爺呢？”

壽禮完成了，但蘇燼歡忽然想起，回不回侯府，晏無岐這家伙還沒給個準話呢！

于是，她忙抱著錦盒往聽雪軒跑，珍珠繡鞋在青石板上直打滑，跑太快險些摔了個屁墩。

黎岳抱著劍，杵在月洞門前，活像尊門神：“王爺不在，一早巡查邊關去了。”

“騙鬼呢！”蘇燼歡踮腳張望，忽見朱漆門柱上新釘了塊柏木牌。

大字龍飛鳳舞寫著“蘇燼歡與狗不得入內”，旁邊蹲著的獒犬齜著尖牙，涎水正滴在她裙擺上。

黎岳額角青筋直跳：“這是...王爺給愛犬題的字。”

“你們王爺真有情趣。”蘇燼歡瞇眼數著木牌上的字，“給狗窩題九個字，是要寫篇賦歌功頌德嗎？”

她突然瞥見獒犬項圈上掛著的小金牌，隱約刻著“蘇氏”二字，氣得她握緊了拳頭。

但她心態好，很快就想開了：晏無岐羞辱的是原主，關她這個穿越者什么事？

沈如霜追來時，正看見自家王妃哼著小曲往回走。

暮色中飄起細雪，她忙撐開油紙傘：“王妃仔細著涼。”

“無礙。備車，我要回娘家一趟！”

馬車駛過長街時，蘇燼歡掀簾望著漫天飛雪。

等會兒壽宴上定要演足孝女戲碼，薊州那十萬兩軍餉，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回來把晏無岐這個大反派哄高興了，自己這條小命也就保住了！

她摩挲著袖中裝百壽圖刺繡的錦盒，忽覺有道視線宛如附骨之疽。

轉頭望去，巷口閃過玄色衣角，金線蟒紋在雪光中一晃而過。

難道，是出現幻覺了嗎？

侯府門前，紅燈籠晃得人眼花。

蘇燼歡提著裙裾蹦下馬車，忽聽見系統提示音炸響：

【警告！反派黑化值+10%】

她腳下一滑，差點摔進雪堆，幸好一旁的沈如霜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尼瑪，什么情況！

侯府門前車馬喧囂，身著錦繡官袍的賓客絡繹不絕。

朱漆大門兩側懸著十二盞紅絹宮燈，將青石臺階映得如同白晝。

蘇燼歡提著鵝黃襦裙拾級而上，卻被新來的門房橫臂攔住。

“夫人可有請柬？”小廝見她衣料華貴不敢怠慢，只將人擋在門檻外，“今日是侯爺五十整壽，往來賓客都要驗過帖子。”

蘇燼歡茫然地眨眨眼：“什么帖子？”

“自然是侯府發出的壽宴請柬！”小廝見她懵懂，語氣陡然生硬，“這幾日總有人想混進來攀附權貴，您若沒有——”

“放肆！”沈如霜自后方厲喝，“廣陵王妃回娘家還要請柬？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可是侯府嫡出二小姐！”

圍觀人群里響起窸窣私語。

小廝被這聲呵斥驚得后退半步，卻又梗著脖子道：“侯府千金分明是彩云小姐！再說了若是自家人，怎會不知曉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