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太后
- 死遁后,我成了瘋批反派的白月光
- 青衫濕雨煙
- 4142字
- 2025-06-08 08:18:00
蘇燼歡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早習慣了。
自打上回長寧公主從馬上摔下來那破事之后,三公主和五皇子被關禁閉,五皇子那倆倒霉催的伴讀更慘,聽說現在還泡在詔獄那能把人凍成冰棍的深水潭里,死活不知。
所以這些天,清凈!沒人敢來她跟前找不痛快。
蘇燼歡樂得自在,哐當一聲撂下書箱,從里面掏出一摞厚得能砸死人的書,“啪”地堆在桌面上,氣勢十足。
今天又是高太傅的催眠課。蘇燼歡聽著那之乎者也,眼皮子重得像掛了鉛,腦袋一點一點,眼看就要磕桌上了。
坐她旁邊的長寧公主祁驚棠瞧見了,趕緊給窗外候著的宮女使眼色。宮女會意,輕手輕腳把開著的木窗合攏了些,想擋住點擾人的風。
講臺上的高太傅正好瞥見這動靜,講課聲頓了一秒。然后他就看見,蘇燼歡那顆一點一點的腦袋猛地抬了起來!
一雙眼睛倒是睜得老大,水汪汪的,就是透著一股子清澈的愚蠢,直勾勾盯著他,仿佛在問:“講到哪兒了?”
高太傅捏著書卷的手指頭猛地收緊,青筋都蹦出來了。他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桌案上那根油光水滑的戒尺……
腦子里天人交戰了幾個來回,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算了!他娘的!他全當眼瞎了!
教好蘇燼歡?除非老母豬能長出翅膀飛上天!
他高某人自認學識淵博,可也沒那能點石成金、化朽木為神奇的本事!隨她去吧!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聲(廊亭的鈴鎖)叮鈴鈴響。高太傅麻溜兒地布置完課業。蘇燼歡倒是挺認真,立刻掏出上好的宣紙,抓起毛筆就開始記。
旁邊的祁驚棠伸長脖子一看,差點當場心梗!
只見蘇燼歡那握筆的姿勢,活像攥著根燒火棍!好好一支細狼毫,愣是讓她寫出了拳頭大的字!更絕的是,那些字個個歪瓜裂棗,能認出來的算你本事!
祁驚棠那顆心又操碎了:“你寫的這都什么玩意兒?鬼畫符啊?你能看懂?拿來,本公主替你寫!省得回頭交上去丟人現眼!”
誰知蘇燼歡寫完最后一筆,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張墨跡淋漓的宣紙,小臉兒繃得緊緊的,特別嚴肅:“公主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不能這樣!”
祁驚棠震驚了!難道蘇燼歡真的轉性了?要發憤圖強?!
下一秒,蘇燼歡理直氣壯地解釋:“您幫我寫,我轉頭就忘得一干二凈了,不認識啊!還不如我自己寫,雖然丑,但自己生的崽總認得吧?等回府了,我照著這紙念給我的丫鬟聽,讓她幫我重新謄寫一遍交作業!完美!”
說完,她還煞有介事地把宣紙攤開,像背絕世武功秘籍似的看了好幾眼,確認“記”住了,才寶貝似的收進書箱。
祁驚棠嘴角抽搐,無言以對。這……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直接讓丫鬟寫不就完了?!
但她腦子里靈光一閃,突然抓住個關鍵點:“等等!你一直讓你丫鬟幫你寫?高太傅那只老狐貍就沒找過你麻煩?!”
整個上書房誰不知道高太傅鐵面無私,眼里揉不得沙子?當年她偷懶,讓身邊一個模仿她字跡模仿得以假亂真的宮女代筆,結果還是被高老頭火眼金睛揪出來,罰抄書抄到手軟!
蘇燼歡如此明目張膽,高老頭居然裝瞎?!
祁驚棠猛地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哦!本公主明白了!你當初給你爹買的那幅‘百壽圖’,五千兩銀子沒白花!早知道有這效果,本公主也去買一幅供著了!”
蘇燼歡一臉茫然地看過來:“啊?百壽圖?跟高太傅有啥關系?”
祁驚棠翻了個白眼,解釋道:“外頭都傳遍了!說你花五千兩巨款,專門買了高太傅親筆寫的百壽字跡,做成壽圖送給你爹蘇相!”
蘇燼歡微微頷首:“是有這么回事。我是聽說那寫字的先生姓高,字值千金,肯定是大佬,就買了。當時光想著給我爹弄個好禮物,沒細打聽那高先生是誰。”
她眨巴眨巴眼,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所以……那個寫字的高先就是……高太傅?!”
她懵了。
“高老頭兒人是迂腐了些,可滿朝文武,數他最是清正廉直,骨頭硬得很。”長寧公主祁驚棠壓低了聲音,扯著蘇燼歡的袖子往宮墻的陰影里躲,避著往來巡查的侍衛,“不像你家那位……咳,”
她含糊帶過,話鋒一轉,帶上了唏噓,“他家是真揭不開鍋了!妻兒病得只剩一口氣吊著,湯藥錢都湊不齊。這位倔了大半輩子的太傅大人,這才破天荒地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墨寶真跡拿了出來,寫了那幅百壽圖,掛出去換銀子救命。”
祁驚棠嘆了口氣,眼神復雜地瞥了一眼身邊懵懂的少女:“那字掛了小半個月,無人問津。讀書人清高,誰肯沾這‘賣字求生’的邊兒?世家貴胄又嫌他性情古怪,懶得搭理。沒成想……”
她抬手,指尖帶著幾分無奈,輕輕戳了戳蘇燼歡飽滿光潔的額頭,“被你這個小冤家給撞上了!還巴巴地買了回去,給你爹當壽禮!一百兩金子啊我的傻妹妹,夠高太傅一家子吃用多少年了?這份人情,可欠大了!”
蘇燼歡被戳得腦袋微微后仰,杏眼睜得圓溜溜的,消化著這突如其來的信息。片刻后,她濃密的長睫撲扇了兩下,小臉上露出一種近乎天真的篤定:“公主多慮啦。高太傅許是覺得我實在愚鈍不堪,朽木不可雕,才懶得費神管我。至于買字,”
她挺了挺胸脯,理直氣壯,“那是錢貨兩訖,銀票都當面點清了的,公平買賣,怎么能算幫忙呢?”
她說話時神情格外認真,微微鼓起的臉頰透著一股不自知的憨態與嬌憨,看得祁驚棠心頭一軟,忍不住伸手又捏了捏她軟嫩的臉蛋兒,無聲地笑起來。
這丫頭,心思干凈得像山澗清泉。她哪里知道,她這“公平買賣”,對那位清高孤絕、已被逼到絕境的高太傅而言,不啻于雪中送炭,是能銘感五內、記一輩子的天大恩情。
午后難得的沒有那要命的騎射課,蘇燼歡剛想溜回她那鋪著厚厚錦褥、溫暖如春的閬華苑補個天昏地暗,一道懿旨又將她牢牢釘在了原地——太后新得了數株異種睡蓮,竟在凜冬時節吐蕊綻放,實乃祥瑞吉兆,特召諸宗室貴女及伴讀入慈寧宮賞玩。
消息傳來,伴讀們個個如同打了雞血,描眉畫鬢,整理儀容,卯足了勁要在太后面前留下驚鴻一瞥。唯有蘇燼歡,眼前一黑,只覺人生無望。每日寅時初刻(凌晨三點)便要掙扎爬起,日日如此,便是鐵打的身子也要熬干了。
她只想回到那張柔軟的大床,裹緊她的小被子,睡到地老天荒。閻王爺見了她這作息,怕都要豎起大拇指贊一聲“好體魄”!
同樣垮著臉的還有長寧公主祁驚棠。兩人綴在前往后宮的隊伍末尾,祁驚棠用團扇半掩著唇,湊近蘇燼歡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十二分的不耐煩與洞悉:“幾朵破蓮花,有什么稀罕?大冷天的把人從暖閣里薅出來,我看她老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蘇燼歡困得眼皮打架,聞言懵懵懂懂地偏過頭,濃密的睫毛眨了眨,像蝶翼輕顫,無聲地傳遞著詢問。
“笨!”祁驚棠恨鐵不成鋼地用扇柄輕輕敲了一下她的手臂,眼神往前面幾位身姿窈窕、步履矜持的貴女背影一掃,意味深長,“還能為什么?替我那太子哥哥相看未來儲妃唄!”
如同一道細小的閃電劈入混沌的腦海,蘇燼歡猛地清醒了幾分!她下意識地抬眼,目光越過前面花團錦簇的身影,落在了那個始終沉默安靜、如同影子般存在的長姐——蘇彩云身上。
自從三公主被禁足,蘇彩云在上書房的存在感愈發稀薄,每日照常來去,卻比往日更加沉默寡言,仿佛將自己縮進了一層無形的繭里。
若非祁驚棠點破,蘇燼歡幾乎要忘記這對原著中光芒萬丈的男女主角。按照原本的軌跡,此時她的“尸骨”早已寒透,男女主該在她的葬禮上情愫暗生,心意相通。可如今她還在晏無岐的劍下頑強地喘著氣,這劇情早不知奔向了哪個犄角旮旯。
不過……蘇燼歡看著蘇彩云清麗柔婉的側影,心中莫名篤定,這般品貌氣度,太后定會青眼有加吧?
胡思亂想間,慈寧宮那恢弘富麗的殿宇已在眼前。踏入殿門,一股混合著暖香、脂粉香、還有隱約花香的馥郁氣息撲面而來。
殿內早已是珠圍翠繞,花枝招展。后宮有品階的妃嬪、京中數得上名號的誥命夫人,連同適齡的貴女們,濟濟一堂,低聲談笑,衣香鬢影,晃得人眼花。
蘇燼歡對這些應酬毫無興趣,烏溜溜的大眼睛在人群中快速逡巡一圈,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的嫂嫂,秦挽月。
她立刻像只歸巢的小鳥,腳步輕快地擠了過去,扯了扯秦挽月的衣袖,聲音帶著一絲親昵的雀躍:“嫂嫂!”
秦挽月正與一位相熟的夫人低聲交談,聞聲轉頭,看到是她,眼中瞬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隨即浮起溫和的笑意。
她不動聲色地將蘇燼歡往自己身邊帶了帶,借著整理她鬢邊一絲碎發的動作,壓低了聲音,語速略快:“家里都惦記著你。父親,還有你兩位兄長,日日都盼著你得空回去一趟。今日賞完……”
她頓了頓,似乎卡了一下殼,隨即斬釘截鐵道,“賞完這菊花,無論如何你得跟我回侯府,有要緊事同你說。”
蘇燼歡眨巴著眼,看著自家嫂嫂一臉“不容置疑”的嚴肅,下意識地小聲糾正:“嫂嫂,太后賞的是睡蓮,不是菊花。”
秦挽月眼角細微地抽動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眼神更加堅決,帶著不容反駁的力道,“管它什么花!總之,今日你必須跟我回去!聽見沒?”
面對嫂嫂這罕見的強勢,蘇燼歡縮了縮脖子,只得乖乖點頭:“……聽見了。”
話音未落,側殿通往正廳的描金嵌寶云母屏風后,傳來一陣沉穩而略顯拖沓的腳步聲,伴隨著輕微的、環佩相擊的叮咚聲。
殿內所有的談笑瞬間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只余下衣料摩擦的細微窸窣。
眾人紛紛垂首斂目,屏息凝神。兩位身著深褐色宮裝、面容肅穆的老嬤嬤,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一位滿頭銀絲、身著深紫色團鳳祥云紋宮裝的老婦人,緩緩步出。
老婦人面容端肅,眼神沉靜中透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壓,正是當朝太后。
一股無形的、沉重的壓力隨著她的出現彌漫開來。無需任何人提醒,殿內所有人,無論身份高低,幾乎在同一時間,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般,齊刷刷地躬身行禮。
蘇燼歡慢了半拍,被這突如其來的肅穆氛圍驚了一下,才后知后覺地跟著眾人彎下腰去。她學著旁邊一位貴女的模樣,雙手交疊置于身前,微微屈膝低頭。
這姿勢看著簡單,維持起來卻極耗腰力。殿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蘇燼歡只覺得腰背又酸又僵,像有無數小針在扎,小腿也開始發麻。
太后似乎并未立刻叫起,那沉默的威壓感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頭頂。
蘇燼歡實在難受得緊,心里像有只小貓在撓。她悄悄動了動發麻的腳趾,忍不住,真的忍不住了!
一點點,小心翼翼地,她試探著抬起一點點頭,濃密的長睫掀起一條細縫,帶著一絲純粹的、好奇又困惑的水光,怯生生地朝那最尊貴的位置上瞄去——
好巧不巧,正正撞入一雙冰冷、銳利、如同淬了寒冰的眸子!
那目光居高臨下,帶著洞悉一切的審視和一絲被冒犯的薄怒,牢牢地鎖定了她!
蘇燼歡渾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大膽!”一聲蒼老卻極具穿透力的厲喝,如同炸雷般在寂靜的大殿中轟然響起!
太后保養得宜、戴著赤金嵌寶護甲的手指,重重拍在身旁紫檀小幾光滑的桌上,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