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晚飯時分,我終于迎來了在歌謠家的第一次全員到齊的晚餐。坐在上位的歌謠爸爸身著藏青色的中山裝,他的頭發如同一面鏡子般光滑,梳理得一絲不茍。
而媽媽則還是一臉溫柔地坐在爸爸身旁。姐姐和哥哥坐在我的對面,哥哥的臉上陽光般的笑容襯托著姐姐的表情,卻如同一幅陰沉的畫卷,滿臉都寫著“我不高興”。
這頓飯吃得異常安靜,仿佛整個世界都凝固了一般。只有當姐姐放下碗筷,準備上樓時,爸爸的聲音才如同一道驚雷,劃破了這片寂靜。
“舒淼,這段時間學校你就不要去了。”
然而,姐姐卻如同沒聽見般,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爸爸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提高了音量再次說道:“林舒淼,我在和你說話!”
姐姐這才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眼神冰冷地看著爸爸,“為什么不讓我去學校?我在學校能有什么危險?”
爸爸皺著眉頭,語氣嚴肅,“外面局勢動蕩,學校也不安全,你就乖乖待在家里。”
姐姐冷笑一聲,“待在家里就能安全了嗎?我不想被困在這里,當一個縮頭烏龜!”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朝樓上走去。
爸爸氣得拍了下桌子,媽媽趕緊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我這邊會看著她點的,不會讓她再亂來的。”
哥哥也在一旁勸著爸爸消消氣。我坐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里有些擔憂。我不知道外面現在是個什么局勢,為什么大家都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這頓飯之后,家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了,而外面動蕩的局勢,似乎也在悄然影響著這個看似平靜的家。
“林佑安!你這個膽小鬼!我怎么有你這樣的弟弟?”夜里輾轉失眠的我,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房間的窗戶,花園里極小的爭吵聲讓我豎起了耳朵。
“姐!咱爸都說了你這段時間不要出去!你還敢晚上出來爬墻!”哥哥的聲音從底下傳來,語氣中滿是焦急。
就在我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湊到窗戶邊,準備一探究竟的時候,突然,樓下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姐姐正用力地往哥哥的后腦勺上拍了一下,嘴里還惡狠狠地說道:“你有本事再叫響點!”
被打的哥哥顯然有些委屈,他嘟囔著嘴,眼眶微微發紅,像是要哭出來一般。而站在一旁的姐姐,則是一臉的無奈和心疼。她輕輕地揉了揉弟弟的頭,溫柔地安慰道:“佑安,別難過啦。姐姐知道你是擔心我,但現在真的是國家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啊。”
說到這里,姐姐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落寞,她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投向遠方,仿佛能透過那無盡的黑暗看到國家的未來。“政府的不作為……呵,這讓這些普通百姓該怎么辦呢?”
姐姐輕輕地嘆息一聲,接著說道,“所以,總要有人站出來的。姐姐我并不是想要名垂千古,只是希望我們民族的脊梁能夠再堅挺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我默默聆聽著姐姐的話語,心中泛起一陣復雜的漣漪。我首次領悟到,原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亦能肩負起國家和民族的重任。
看著呆呆地站在原地的弟弟,姐姐似乎下定了決心。她迅速地翻過墻頭,動作矯健而利落。在跳下墻頭的前一刻,姐姐突然轉過頭,朝著林佑安燦爛地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路燈下,仿佛散發著比燈光還要閃耀的光芒,讓人不禁為之傾倒。
“林佑安!等你再大些,就會明白姐姐我在做一件多么偉大的事情!”姐姐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帶著一絲決絕和堅定,“照顧好家里人,知道嗎?”
這一夜的我輾轉反側,思緒萬千,終究還是在天微微亮的時候扛不住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門外嘈雜的聲音吵醒了我。
是孫阿姨的聲音。
“太太!大小姐不見了呀!”
外面的動蕩猶如洶涌的波濤,無情地拍打著家里的寧靜,將其攪得天翻地覆。爸爸回家的時間愈發稀少。而媽媽則如同一朵凋零的鮮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去。不經意間,銀絲悄悄地爬上了媽媽那頭烏黑的卷發,訴說著她的滄桑。
那晚過后,似乎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唯有哥哥,他宛如冬日里的暖陽,依舊散發著溫暖的光芒,始終如一地愛笑。每次笑起來,那眉眼彎彎的樣子,恰似空中閃爍的繁星。只是,原本那肉乎乎的身體,也如泄氣的皮球一般,迅速地消瘦了下來。
媽媽給我請了家庭老師,教我讀書寫字。
我想努力快些學會,這樣我就可以寫信,告訴哥哥、媽媽我并不是林歌謠。真正的林歌謠,應該跟隨著史密斯夫婦遠在大西洋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