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涼亭下,我忐忑不安的站著,面前坐著的林佑安正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只見他緊皺著眉頭,低頭細看著手上的信紙。
是的,這信是我寫的,里面說明了林歌謠怎么到的我家,鎮里遭的難,到我們兩個孩子怎么千恩萬求的擠上王叔的貨船,再遇上好心的吳阿姨和善良的史密斯夫婦。最后是租界外的混亂讓我和林歌謠走散了。
林佑安低頭皺著眉看著,良久的沉默后他抬頭還是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容,只是我看見的笑容并不達眼底。一開口那有些嘶啞的聲音傳來,“想象力挺好的啊,可以去當作家了,但是以后不要拿這種編出來的故事去騙父親母親。”
說著林佑安把手上的信紙撕的粉碎。
我瞪大了眼睛,抬手剛想辯解,林佑安卻抬手低頭地制止了我。
“別再提這個事情了。父親現在公務繁忙,母親身體也愈發差了,勞煩你在家多照顧,我明天就該去軍校報到了。”他站起身,傾身看著我笑了笑,抬手摸著我的腦袋,“好了,乖~”
我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滿是無助和焦急,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林歌謠究竟是不是和史密斯夫婦去了法國。
漸漸地,這個家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走了所有的活力。媽媽那原本健康的身體,如今卻一天比一天差,每況愈下。她的面容變得蒼白如紙,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個人都顯得無比虛弱。
而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郁藥味,更是如影隨形,無論怎樣通風都無法驅散。這股味道似乎已經深深地滲入了墻壁、家具和每一個角落,讓人感到一種沉重的壓抑。
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更是如泣如訴,仿佛在訴說著這個時代的無奈和哀傷。那聲音時而低沉,時而高亢,像是媽媽身體里的病痛在掙扎,又像是時代的不甘和抵抗……
戰爭開始了……起初是小規模的鄉鎮,并沒有影響到像我們這樣的大城市,雖然我一直安穩的住在租界里,可外面的水深火熱我總是能從那個孫阿姨口中得知。
這天,孫阿姨慌慌張張地跑來,告訴我們戰爭已經蔓延到了周邊城市,租界也不再安全。媽媽的病情愈發嚴重,已經臥床不起,我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夜里,我在睡夢中被一陣嘈雜聲驚醒。透過窗戶,我看到租界外火光沖天,槍炮聲震耳欲聾。
突然,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沖進了我們家。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的沁染著血跡,只是他們同來的竟然還有爸爸的尸首,帶頭的軍官走到我的面前,深深地像我鞠躬道,“林建業長官在我軍奮勇殺敵,不幸遇難。”
就在這時,媽媽扶著墻下了樓,正正好看見了躺在地上的爸爸,她下樓的腳一軟摔了下來,我趕忙沖上前扶著,媽媽雙眼直直地盯著爸爸的尸首,眼神空洞得仿佛失去了靈魂。她嘴唇微微顫抖,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只是緊緊抓著我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肉里。
那帶頭的軍官一臉肅穆,接著說道:“如今局勢危急,租界也不安全了,我們會安排一批人撤離到安全地帶,你們可以跟著一起走。”
我看著虛弱的媽媽,又看了看地上爸爸的尸首,心中滿是糾結。此時,外面的槍炮聲愈發激烈,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突然,一顆炮彈在不遠處爆炸,整棟房子都跟著劇烈搖晃起來。媽媽受了驚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我再也顧不得其他,咬咬牙,決定帶著媽媽跟著軍隊撤離。可是媽媽卻死死的拉著爸爸的手。
“謠謠…我們不走…讓他們撤吧。”媽媽瘦弱的背影好似更單薄了。
“林夫人!”帶頭的軍官像是還想勸說一番,可身邊的兄弟卻是扯了扯他的手臂,示意他離開。就這樣一群士兵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走的時候我讓孫阿姨她們幾個傭人隨這批人一起撤離。我則是留下來與歌謠的媽媽在一起。